爱华网克里斯·安德森是2006年大卖的畅销书《长尾理论》的作者，这位美国《连线》杂志主编，自从推出“长尾理论”以来，已经当仁不让地跻身于世界“商业思想领袖”的第一梯队。近日，本刊记者就他的新书《免费：激进价格的未来》，对他进行了专访。 在《免费：激进价格的未来》中，安德森激情澎湃地描述了他所设想的全新商业乐土，可惜，该书的几处明显硬伤首先引来了媒体不留情面的批评。但《波士顿环球报》随后指出，更重要的争论将围绕着免费商业模式的未来展开，即企业要生存就必须弄清楚如何免费提供产品或如何与采取这一方式的竞争对手相抗衡。《免费：激进价格的未来》描述的变化使得社会、文化生态也陷入了混乱。至少在目前，免费的力量不仅令传统的商业模式陷入困境，而且使这样的忧虑长期存在：我们必须何时、如何为此付出何种代价。 也许安德森还是过早宣布了变革的到来，这从其他研究者不冷不热的态度中略见一斑。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副教授卡提克·霍桑纳格认为：“总的来说，他指出了一个真实的趋势，但绝不是一个新趋势。这一观念，即未来我们周围的一切甚或大部分将是免费的，只是一个过于简单化的看法。”《观察家报》则认为，流于表面是此书的主要缺陷，“免费经济学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但没有给读者带来比‘有很多免费产品’更深入的论断”。 另一位畅销书作者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纽约客》上的评论，则摆出了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他在题为《定价出售》的文章中对安德森的逻辑大加批判，并举出了许多与免费经济学背道而驰的例子，比如YouTube这个连安德森也不得不承认“迄今未能为谷歌赚取任何收入”的研究对象。格拉德威尔批驳了成本趋向于零的观点，他指出，安德森承认分配的内容总有一个微小的边际成本。YouTube向一个消费者提供一段视频的成本“差不多为零”，但是今年YouTube提供的视频将达到750亿个，“差不多为零”的成本乘以750亿后仍然是一个非常大的数目。根据瑞士信贷最近的一份报告，YouTube的带宽成本在2009年将达到3.6亿美元。 三联生活周刊：请问您的免费经济模式是否适用于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它们由于全球化技术迅速普及而获取的迟发展效应是否将加速这一模式的到来？
安德森：中国和巴西，预示着免费经济的未来，我去过这两个国家，数字技术的发达使得产品的边际成本接近为零。确实，在发展中国家，盗版与知识产权问题困扰着创意产业的生存，中国流行音乐工业正在寻找除唱片销售外的一切赢利模式。一些有趣的事实是，通过手机Wap网络付费下载音乐盒铃声已经构成了一个年销售额15亿美元的产业，唯一的问题在于艺人和音乐厂牌无法从中获取足够的赢利，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是在为网络服务企业“免费”打工。另一个赢家就是搜索引擎百度，在中国1.7亿网民中，大约50%是通过共享终端（比如网吧）来连接互联网，百度成为他们下载、搜索音乐的第一引擎，百度获取了广告收入，而艺人和唱片公司却无法同样获利。艺人和唱片公司必须通过其他模式才能赢利：首先通过免费下载的数码音乐、在线播放的MTV获取足够的公众认知度与注意力，然后再通过广告代言、演唱会等活动赢利。巴西的情况也差不多。在这种阵痛下，一种全新的经济模式正在孕育。 三联生活周刊：在您看来，日前全球经济形势的低迷对于您所预言的免费经济时代的到来，产生了什么样的作用，是延迟还是加速？ 安德森：在我看来，萧条是促进经济向免费模式加速转化的催化剂，尤其是从“广告支撑型”向“自由增值型”和“赠予型”过渡。这次经济危机并非仅仅是全球发展曲线上的另一处波谷，而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大型企业需要更多的现金流、更多的借贷，面临一个需求日趋快速变化、细分的市场显得反应迟钝。研发—生产流程变得愈发冒险，投资回报率也不断降低。华尔街也意识到，对于超大型跨国公司需要更多的监管，更多的投资应该流向更加机动灵活的小型企业中去，后者正是那些能在这个快速经济时代迅速把想象力和消费者注意力转化为服务和产品的主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量雇用非全职雇员的“随意性企业”将不断涌现。对网络商业来说，萧条对于适用于免费经济的三种主要形式——“广告支撑型”、“自由增值型”和“赠予型”——的影响是不同的。对于“自由增值型”与“赠予型”网络商业模式，萧条反而会带来积极影响：对于前者，萧条意味着消费者将仔细衡量每一笔开支与消费，95%的免费用户群是不会削减的，但服务供应商必须提供更多的附加值以便固化剩余的5%的付费用户；而对于后者，萧条意味着失业，也意味着许多富于创造力的劳动力暂时从严格传统的公司体制中解放出来，拥有闲暇去从事真正感兴趣的共享式创作。一旦经济复苏，从这些纯粹利他主义式的共享、开放资源中，必将诞生一批具有稳定盈利模式的企业。 三联生活周刊：《免费：激进价格的未来》一书中，您声称，越是由创意而非原料构成的商品，价格越会迅速下跌。但是除了部分消费电子类产品与网络技术服务，其他许多产品的价值也由研发、原材料、运输与仓储等因素决定，请问您的免费理论是否最终会影响到除网络经济外的其他产业？ 安德森：是，我所提到的“免费增值”经济模式此刻确实主要局限在“比特”的世界里，而非实体产业。但是请注意，两者融合生长的趋势在今天越发明显，在消费电子、汽车等高科技产业中，知识产权、创意在整体产品价值所占据的比重越来越高。如果在这个领域实现免费共享，那么产品价格就会有革命性的变化。比如我们自己的机器人自动化技术网站diydrones.com上公开了所有的技术，从软件、电路图到设计程序，以相对低的价格出售产品。 三联生活周刊：您曾经强调，盈利并非是促使人们创造研发的唯一动力，在网络时代，利他主义和兴趣同样能充当这一角色。但如何使利他主义动力最终转换为某种可持续的商业模式？众所周知，作为您网络商业免费模式典范的YouTube和“维基”仍然没有找到盈利点。 安德森：在这里我要澄清的是，利他主义最大的作用不是带来免费的劳动力或智力投入，最重要的是带来潜在消费群的注意力，以及在其中树立的名声，和相对自由的表达方式。如何将消费者的注意力和免费服务树立的名声转化为赢利，是需要具体分析的。Twitter与YouTube的问题在于，谁来付账？广告客户还是用户，它们需要通过免费服务最终确立某种品牌，但问题在于，如何在创立某种赢利模式的同时，避免使自己的特点被赢利需求所湮没。比如免费商品与奢侈品，是光谱的两段，奢侈品经济是典型的长尾模型，消费群体中最小一部分人在支付商品价值的最主要部分，免费经济则相反。然而通过免费获取的产品与服务，消费者主体中的相当部分必将产生对更高阶产品的需求,比如YouTube上的电影预告片、MTV将激发消费者去购买电影票、DVD、现场演唱会门票等一系列衍生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