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商务人士来说,艺术是事业的一道菜,或者一个佐料。在我们年轻时有许多幻想,把艺术和文学当作人生的最高理想。时光推移,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占据我们的生活,工作、挣钱、老板、身体、家庭、旅游。再往后又把这些东西一件件往外扔,最后只剩下挣钱、只剩下家庭、只剩下身体。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点气质的人都要听古典音乐,著名指挥家们还在校园、电台等处开古典音乐欣赏课。大师在台上孜孜不倦地讲:第一乐章展开部之后是再现部,大家听,这段轻轻的打击乐过后主题就要再现了。听!来了,来了 听众席上一些附庸风雅又心不在焉的人被鼓弄得一惊一乍的四处问:哪儿呢,哪儿呢? 二十年后再看,当年跟着扎堆艺术的人现在没功夫艺术了,当年铁杆的艺术现在要么转流行了,要么也彻底不艺术了。 前几天晚上忽然收到某流行青年从音乐会上发来的短信:“原来以为钢琴是最有表现力的,现在发现小提琴跟乐队的对话真是太美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在现场听过音乐会。” 流行青年在西安听美国国家交响乐团演奏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这样的流行青年极为稀罕,因为第一他从来就没有风雅过,第二,从来没有风雅过的流行青年竟然被古典音乐震撼了。 老柴(文艺青年从来不说什么斯基,就是讲老柴)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在古典音乐中属上乘之作,且老少皆宜,旋律极为流畅。如果又有知名乐队现场演奏,很难不被打动。但是多数古典音乐作品,并非能够雅俗共赏,文艺青年尚能咬着牙听下去,商务人士恐怕无此耐心。我们同事那年带一个商务代表团去英国,在伦敦每人花500英镑买了音乐会包厢的票,由于时差和劳累,在我看来是音乐过于沉闷,代表团团员们纷纷入睡,个别人还响起了鼾声,引得周围风雅的英国观众翻白眼。 同事咬了咬牙决定,撤,拉着一行人溜出剧场。在门口看到一辆那种加长的白色林肯,司机过来搭讪,问要不要坐车兜一圈看夜景。一问价,500英镑三个小时,跟一张音乐会的票一样。同事又谨慎地问,那车上酒吧里的酒可以喝吗? 司机已经完全等不及了:“500英镑,这车,所有的酒,还有我人,今晚都是你的了。” 乘着加长林肯,品着苏格兰斯培河谷的威士忌和爱尔兰健力士黑啤,穿过一条条古老的街道,在伦敦迷人的夜色中静静陶醉。代表团团长拉着同事的手说:“这是我一生都难忘的时刻。”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听了音乐以后有这种感觉,拉着人家的手说我感到特别的幸福,特别的难忘。所以看起来,金钱可以换来幸福感,艺术不能换来幸福感。用比较文艺的语气大概是:艺术不能使人幸福,艺术使人痛苦并让你体验解脱的过程。 对商务人士来说,以商务的形式对待艺术,没有什么不好。在你的日程上写好:上午,给老板汇报;下午,去新客户处做陈述;晚上,陪老客户听音乐会。 你可以原谅自己对艺术的商业心态,也可以忍受坐在身边的客户漫不经心地对待音乐,或者以某种并不纯洁的直视你的目光让艺术仅仅成为他(她)和你之间的一种工具。因为也许,乐队在宏大的开篇后转为沉静的低语,小提琴从花丛中跳动而出,嬉闹、游戏,那充满灵性的旋律仿佛直击你的内心,你突然感到了一丝感动。 这时你不必拉着旁边客户的手说你被感动了,就把那种悄悄的悸动藏在心里,在弥漫着艺术的空气中继续保持我们追捧的那种商务风度和商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