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涉及企业员工的劳动纠纷往往对企业来说几乎没有胜诉的先例，主要原因是企业普遍缺乏劳动法律风险防范的意识。而深圳中安保公司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科学合规的范本 文 本刊记者 马丽 7月上旬，深圳市中安保实业有限公司（下称“深圳中安保”）法务部兼客服部经理陈中光拿到了公司上半年“劳资纠纷统报表”。统报表显示，今年上半年公司共接到劳资纠纷案件14宗，其中10宗调解结案，其余4宗由西乡劳动站作出裁决：其中两宗深圳中安保对劳动者不负任何赔偿责任，另两宗深圳中安保则要承担赔偿责任，但赔偿数额较劳动者请求数额有较大幅度的降低。 公司总经理冯道宽对这份统计表相当满意。放在一年前，深圳中安保不会有这份统报表，在劳资争议的处理中也不会获得如此理想的结果，这很大程度得益于深圳中安保于2008年6月份开始实施的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 摸着石头过河 《劳动合同法》从酝酿到出台，社会舆论沸沸扬扬说的都是如何保护劳动者的权益，直至2008年1月1日正式实施，几乎所有企业的内心独白都是：完了，企业的合法权益没人管了。而深圳中安保总经理冯道宽想的却是，《劳动合同法》不可能只保护劳动者的权益。他有一种朴素的想法，认真执行《劳动合同法》，应该可以兼顾企业和劳动者双方的利益。 与此同时，广东深大地律师事务所的一群律师正在研究一个课题：如何帮助企业建立一个符合劳动法律规范的体系保障企业的合法权益。课题负责人张若飞律师告诉《法人》记者，社会舆论一边倒地认为《劳动合同法》只保护劳动者权益显然是有问题的，从立法原意讲，这部法律既保护劳动者也保护用人单位。在这种背景下，他们策划了这个课题，经过四十多位律师的讨论，以及与一些企业负责人的座谈，四个月后一个对企业有具体指导意义、操作性强的“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诞生了。 这套体系与冯道宽的理念一拍即合。很快深圳中安保与深大地律师事务所签约，后者在其成果“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的基础上为深圳中安保量身打造了一套《人事制度汇编》。深圳中安保也由此成为这套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的第一块试验田。 深圳中安保的这套《人事制度汇编》由招聘与入职、培训、合同、管理、考勤与工资、奖惩、保密管理、员工手册等八个部分组成，每个部分又包括相关的规章制度和各种表格，可以说劳资关系中涉及的每个环节这部汇编都考虑周到了，连招聘广告的拟写都有专门的《招聘广告制定办法》和招聘简章模板。 为了在公司全面推广这套体系，深圳中安保在管理机构和人员配备上进行了完善。首先人事部门负责工资表、考勤表等各种表格的管理和备份，表格严格按照《人事制度汇编》的规定制作和填写，法务部门负责劳动争议的处理以及对具体业务部门处理争议的指导。具体到下面的分部（或分公司）乃至大队（“部”和“大队”是安保行业业务部门的特有分法）都安排了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事务。 除了硬件的配备，深圳中安保花了更大力气在人员的培训上。冯道宽要求公司领导带头研究学习、层层发动，层层宣传，达到公司上下都能领会体系重要意义的效果，他甚至要求各部门列出时间表，部门负责人和每一个员工见面，当面解释体系的重要精神，让每一位保安都清楚自己的权利和义务。 深圳中安保对待这套体系的慎重态度给张若飞留下了印象深刻。张若飞清楚地记得，他们在深圳中安保办讲座的时候，深圳中安保所有中高层干部不论身在何地都被命令来听讲座。“他们在推广我们这套体系时，又借此契机推行了一次中高层干部的普法活动。”张若飞说。 试验者的收获 实施一年多，冯道宽感觉这个体系发挥了很积极的作用。按照他的预计，作为一家以劳务派遣为主，而且规模迅速攀升至13000多人的公司，劳动争议案件在《劳动合同法》实施后应该会大幅增加，但是事实上他们诉讼案件的比例还是很低，一年控制在十多宗。 “原来《劳动合同法》推出后大家很担心，太着重保护劳动者，会对企业造成什么损失。但从我们的亲身实践来看，《劳动合同法》不但是要保护劳动者本身，也是保护企业比较好的法律。”这是冯道宽的真心话。 陈中光2006年进入深圳中安保，同时负责法务和客服两个部门的工作。他对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给公司带来的变化有具体而深刻的体会。他告诉《法人》记者，第一点变化是处理劳资争议的案子有了一个标准；第二点是变化公司在举证方面变得主动了。 以前劳动纠纷多，而且对企业来说几乎没有胜诉的先例，主要原因是劳动法律风险防范是一个系统的工程，而公司对劳资管理配套的考勤表、工资表等又欠科学、合理和规范。“以前出现案子之后我们收集证据很费劲，包括财务方面的一些表格，重新翻箱倒柜地再翻出来，现在我们建立这个体系后各个部门怎么分工，需要保存什么资料，出现问题后各部门怎么配合都有相关的规定。”陈中光表示。
对深圳中安保来说一个看得见的明显进步是，工资表和考勤表做得非常规范。记者看到了该公司安防事业部2009年5月份的保安员工资表，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工资明细表，从中记者可以看到一个保安员的“出勤天数”、“基本工资”、“例休加班工资”、“节日加班工资”、“超时加班工资”、“推荐金”、“奖励”、“职务补贴”、“岗位津贴”、“扣医疗”、“应扣食宿”、“实发工资”等十八项内容。 在以前，深圳中安保的工资表格只显示工资总额，没有区分或没有清楚区分“例休加班工资”、“节日加班工资”、“超时加班工资”和应扣费用，不但形式不符合劳动法律规范，而且去劳动仲裁部门仲裁或法院诉讼，基本是输，毕竟劳资纠纷实行的是举证责任倒置，用人单位不能证明劳动者的实际加班时间和加班费就要承担败诉的结果。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应扣食宿”一栏，陈中光告诉《法人》记者，这份工资表设计的技术处理就体现在这一栏。一般人的印象中保安行业是包食宿的，的确保安公司在与客户（实际用工单位）谈服务费时，经常会要求对方包保安的食宿费用，但是如果客户包食宿，他们给予保安公司的服务费就会低，继而保安的工资也相应变低。实际上保安的食宿最终还是从保安的工资里扣除，只是以前的工资表并不显示出来。 现在之所以要把“应扣食宿”列出来并从应发工资中扣除，是因为如果按照《劳动合同法》的要求支付不低于最低工资标准的基本工资、算足加班费，部分客户支付的服务费很难符合这种要求。这也触动了保安行业的心酸之处，这个行业的平均利润率只有5%左右，很多低端客户给的服务费只有一千几百块钱，而深圳的最低工资标准就达1000元。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做“应扣食宿”这样的技术处理，算足加班费都有问题。 对于深圳中安保的这种技术处理，法院没有明确的规定，劳动仲裁委员会也没有统一的裁决。但是对于深圳中安保来说至少工资表符合规范了，加班费算足了，基本工资达标了，就算劳动部门或法院不认可“应扣食宿”的做法，差多少钱补给保安好了，而公司不会受到行政处罚。“我们必须这样做，否则保安公司都难以维持”，劳动部门对此表示理解并基本认同。 困境和方向 冯道宽要在深圳中安保彻底推广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的决心是非常坚决的，“我们宁愿保本微利，也一定要执行这个体系，不能因为服务费低就不执行这个体系。”所以他对下面业务部门提出的接单要求是一定要“有利可图”，客户给的服务费综合算下来后是亏本的，这个单就不能签，签了就是逼着自己违反这个体系。 但是由于业务部门太多，总部跟踪监督有时难免缺位，一些部门负责人为了短期利益签服务费低到无法执行体系的业务单的情况也是存在的。法务部经理陈中光告诉《法人》记者，这种现象一般都是出现问题之后才发现，如果事前发现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据他估计，这种不能完全执行体系的业务部门占到20%左右。与认真执行体系的业务部门相比，没有执行体系的业务部门的纠纷明显要多，而且纠纷一旦发生，公司在纠纷处理过程中非常被动。 前面已经提到，保安行业的平均利润率只有5％左右，深圳中安保在执行这套体系时面临更现实的困境是保险问题，目前深圳中安保给员工统一购买的保险只有医疗和工伤两种。“我们处在夹层之间，客户想压缩成本，不想出高价钱请我们的保安员，而国家有个最低工资标准，劳动成本越来越高，我们很少的劳务派遣收入没有办法完全按照国家的规定把所有的保险全部买完。”冯道宽对此很无奈。 他告诉《法人》记者，中安保正在公司范围内有条件的推广养老保险。对于分队长、班组长以上骨干领导和深圳市户口保安，公司鼓励他们购买养老保险，对于外地的保安员，如其个人要求买养老保险，公司也给他们上养老保险。但是实际上由于养老保险个人也要出资，加上保安员流动性大，保险账户也没有实现全国流转，不少外地保安员选择放弃购买养老保险。 解决上述两个困境的根本出路还是走高端化发展道路。陈中光告诉《法人》记者，他们的客户中很多已经是高端客户，如深圳地铁、银行、核电厂、天然气公司和一些效益比较好的港台企业，这些客户支付的服务费较高，有些达到每人每月5000元，为这些客户提供服务的保安，他们不光有足额的加班费，还有绩效工资。如果都与这样的客户合作，执行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对于一般性企业客户当然也是要发展，这时候他们要靠自身规范的管理和高质量的服务争取不同于一般安保企业的地位。 而总经理冯道宽有更远的想法，“走高端之路，是我们既定目标，我们的定位一直是高科技综合型的安保公司，不是纯粹劳务派遣型劳务公司，我们的目标就是走发展科技防范、立体防范的道路。”冯道宽的构想并不是信口开河，深圳中安保所属的中安保实业有限公司是国内首家股份制且由民营控股的安保企业，公安部对其定位就是一个跨区域、跨行业的人防、技防、犬防、商务调查、安全评估策划、家居智能安全等全方位的企业，并将其作为与国际安保行业接轨的平台。 背负这样的目标，深圳中安保更加看重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的作用。他们下一步要做的是与体系开发人沟通，将这套体系与安保行业还不完全适应的地方进行完善，在此基础上加大监管力度，保证体系的全面贯彻执行。 记者离开深圳中安保时，与正在执勤的保安朱华伟交流了几分钟。23岁的小朱今年6月26日刚刚进入深圳中安保，之前在东莞一家工厂做过一年多的保安。他告诉记者，入职的当天就与深圳中安保签了劳动合同，约定的工资是1700元，这比他上一份保安收入多了300元。记者问小朱是否知道这个新东家有一个“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体系”，小朱说知道。记者再问小朱是否知道这个体系会对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腼腆的小朱笑了笑说：“能保护我们打工者的合法权益。” 小朱的微笑忽然让记者无限感慨，但愿更多的企业重视劳动法律风险防范，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我们处在最底层的曾被忽略太久的劳动者兄弟姐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