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尹小山
从前任总统小布什的“单边主义”政策转向强调国际合作的“巧实力”；奥巴马总统宣布于2011年年底之前全部撤出驻伊拉克军队。这样的一转一撤，加上在金融危机的打击下，美国经济至今没有表现出强劲的恢复，所有这些不由得使人发出这样的疑问：“美国会衰落吗？” 全球经济一体化所带来的地缘政治变化，特别是中国和印度的崛起，是一个无法否认的现实。那么，他国的崛起是否必然意味着美国的衰落呢？ 这是一个一直让美国人焦虑的问题，而且显然是一个周期性的问题。 美国的周期性焦虑 冷战时期，当苏联人抢先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之后，这种焦虑就一直萦绕在美国人心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当苏联已经不是威胁的时候，美国却又遭遇到经济强劲发展的日本，于是另一个焦虑的时代开始了。今天，中国、印度似乎成了美国新一轮焦虑的理由。 这种周期性的焦虑，从出版行业的角度来看，实为大大的有利，因为它可以为市场持续地创造出相关话题的畅销书，满足读者的心理需求。《新闻周刊》国际版主编法理德·扎卡里亚所著的《后美国世界》一书即为一例。然而，作者是一个聪明人，他既不想否认世界政治实力出现变化这一现实，但又不想得罪美国读者，令他们不快。因此，在前言中，扎卡里亚开门见山地说：“本书的内容不是关于美国的衰落，而是要讨论所有他者的崛起。” 当这本书于2008年夏天出版的时候，正值美国总统选举如火如荼之时。《纽约时报》刊登了这样一幅照片：奥巴马身着休闲黑色西装，白衬衫，戴着墨镜，右手插在裤兜里，下垂的左手携一本《后美国时代》。为了利用人气暴涨的总统候选人奥巴马提高这本书的知名度，出版商花了5000美元将这张照片买断，结果一炮打响，上市至今已经销售超过100万册，全球共售出20余种语言版权，《纽约客》、《商业周刊》、《华盛顿邮报》、《经济学人》等数十家全球知名媒体着力推荐。 如果有人说这本书奠定了美国奥巴马政府的外交基础，那他肯定会被笑掉大牙。然而，奥巴马能够在百忙之中阅读这本书，说明与其他类似的书相比，《后美国时代》“比较靠谱”地反映了奥巴马即将领导的这个国家所面临的世界现实。 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只是减缓了全球经济一体化的速度，但并没有改变它的方向。全球化的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就是中国和印度把世界上数十亿人口送入了工业化的快车道，它们在GDP上的快速积累改变了冷战后单极世界所定义的地缘政治格局。特别是进入了21世纪后，随着经济实力的增长，中国在向全球输出大量商品的同时，也开始在非洲、南美等传统意义上的南方国家进行资源布局，与欧美国家争夺资源供应，因此美国政府内部也不断发出在“黑大陆”被中国边缘化的警告。 更重要的是，中国外汇储备中持有巨额的美国国债，将中美两国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历史上，地缘政治的变动往往意味着战争；今天，全球化改变了这一切，国际争端必须要通过合作来解决，历史上行之有效的战争手段在全球化时代只能意味着双方的毁灭。 然而，美国会衰落吗？ 让历史告诉未来 在19世纪末殖民地遍布全球各地的大英帝国，就是在貌似鼎盛时期开始走上衰落的。扎卡里亚写道：“1897年6月22日，全世界大约有4亿人放假，占当时整个人类的1/4。这是因为大英帝国在举行维多利亚女王登基60周年大庆。”印度的海德巴拉、缅甸的仰光、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南非的塔布尔湾、新加坡、上海、渥太华等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这次庆典活动的影响。大英帝国手中挥舞着指挥棒，指挥着全球合唱团为维多利亚女王奉上一曲庆典之歌。 然而，此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在多种工业指标上已经超越了大英帝国，英国真正鼎盛时期是在1845~1870年间，那一时期，英国的GDP占全球的30%以上。因此，1897年的那次全球庆典，与其说是庆祝维多利亚女王登基60周年，毋宁说是唱响了大英帝国走向衰落的挽歌。1899年，英国卷入了布尔战争，两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在全球霸主地位正式让渡给它在大西洋彼岸的前殖民地——美国。
然而，当年的英国和今天的美国之间有着关键的不同：英国的衰落集中体现在不可逆转的经济恶化，然而美国经济在全球经济中的主导地位却已经持续了130多年。除了在世界大战期间，在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美国的产值占世界份额一直保持在1/4左右。虽然美国的军费开支几乎相当于全球的50%，但是防务开支却仅为GDP比例的4.1%，这还不算包括在防务研究和开发上的费用，比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还要多。 英国的衰落体现在，它在创新、能源和企业开拓方面的领先地位已经丧失殆尽，今天的美国仍然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经济体。这种活力不仅表现在GDP的增长上，虽然GDP是经济的基本面，然而生产率的提高才是一国经济保持活力的基石。 那么，美国能够保持提高生产率的优势地位吗？ 用复杂的指标体系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赘言不止，还是用作者本人的经历来说明应该更有说服力。 扎卡里亚1964年出生于印度的孟买，其父亲是与印度国大党有联系的政治人物，而且是一位伊斯兰学者，母亲是《印度时报》的一位编辑。扎卡里亚在耶鲁大学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在哈佛大学师从《文明的冲突》一书的作者亨廷顿，并获得了政治科学的博士学位。其后，扎卡里亚加入了美国国籍。 扎卡里亚只是众多亚洲赴美留学学生中的一员。根据美国国际教育研究院发布的年度报告，2007至2008学年，美国高等院校中的外国学生总数增加了7%，超过62.38万人，创历史新高，其中中国留学生人数增长最快，总数超过8.1万人，增幅达20%。 几乎每年都有50万左右的外国留学生来到美国，他们在这里学习、生活。这里也是人才筛选基地，优秀的学生能够在这里找到工作机会，并加入美国国籍。美国国际教育学院的年报同样显示，尽管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美国仍然是外国留学生的首选国。 选择在美国，因为它可以帮助留学生们实现自己的梦想。不管是进行学术研究、创业，还是成为大公司的雇员，只要足够聪明，足够勤奋，就能实现自己的“美国梦”。 因此，如果美国能够持续保持这样的人才吸纳能力，那么生产率就能得到持续提高，因为只有人才才是提高生产率的基础。从人才来看，我们仍然看不出美国有丝毫衰落的迹象。 话说回来，即使是一个国家衰落，那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英国就用了70年的时间才从一个超级大国蜕变成一个普通的国家。维多利亚女王在庆祝其登基60周年的庆典上恐怕难以想到这竟然是她领导下的大英帝国衰落的开始。这就像1500年的时候，奥斯曼帝国攻城拔地，连续夺取南欧、中东和北非的土地，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殊不知，在一个帝国看上去最强大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衰落的种子。那个时候，不堪一击的西欧正要冲破中世纪宗教的樊笼，用科学和理性以及保护财产权的法律精神，准备开拓一个新世界。 《新闻周刊》的网站上发布《后美国世界》的部分节选时，使用了这样的导语：“没错，中国日益繁荣，俄罗斯日益专横，恐怖主义仍然是个威胁。但如果说美国正在失去摆布（dictate）世界能力的话，那么她并没有失去领导（lead）世界的能力。” 或许，当一个帝国不再考虑国家衰落的可能性时，才是这个国家真正衰落的开始。美国还没有到这个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