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印古什行记 一位俄罗斯朋友说：“啊，那地方局势比车臣更糟糕。” “都是斯大林那个奥塞梯人干的。”印古什当地人则忿忿地说 莫斯科大学世界政治学博士 姚望 “你们为什么在这个动荡时期来到这里？”五月初，在印古什共和国纳兹兰市街头，一位当地少年向我们问道。 是的，这里的确动荡。暗杀、绑架、袭警、示威连年，街头有着装甲车和荷枪实弹的军警驻扎。鲜有外国人踏足这片土地，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东亚面孔。 近几个月来，这一局势向更加激化发展。6月初共和国总统遇刺受重伤失去知觉，建设部长在办公室被枪杀，警察局大楼被炸20多人遇难，以上还只是众多恐怖袭击事件的一部分，这使得此地替代车臣成了北高加索新的风暴眼。一位俄罗斯朋友听说笔者去过印古什，他说：“啊，那地方局势比车臣更糟糕。” 印古什之所以成为卷入风暴的漩涡，是和它的地理位置相关。它的东邻是大名鼎鼎的车臣，西邻则是北奥塞梯—阿兰共和国。
车臣和印古什：同根不同命 车臣也是分析印古什民族历史所绕不开的坎，因为这两个民族的历史文化一直纠葛在一起。 我们是“瓦伊纳赫”，在印古什，不时能听到当地人这样述说着两者的关系。印古什的考古学家马拉特向我解释道：“历史上，车臣和印古什属于一个叫做瓦伊纳赫的民族共同体，两个民族习俗相近，语言相通。我们称作瓦伊纳赫的时候，表明我们是自己人。” 笔者也看到，一位车臣族的士兵，长得像俄罗斯族人。在路经印古什时，印古什青年开始用俄语和他交流时，双方有着明显的距离感。但是当发现有着共同的语言时，立马变得如兄弟一般。 两个民族也有着相近的苦难历程。二战接近胜利之时的1944年2月23日，斯大林以部分民族帮助纳粹德国为借口，发动了民族大迁移，把两个民族都送上了流放的旅途。在枪口的逼使下，这两个民族到了哈萨克和吉尔吉斯。据估计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如今2月23日是俄罗斯的军人节，但至今这两个民族对此都乐不起来。 1957年赫鲁晓夫结束了这一政策，这些民族重返故地，重建了车臣-印古什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但双方存在着差异，这一差异就是印古什人和车臣人对于各自民族的认同。这样的差异也决定了近20年来，两个民族不同的命运。 苏联时期，印古什和车臣是一个共和国。在这个共和国里，车臣人人口数量众多，居于主导地位。上个世纪80年代末，当民族自决的浪潮在苏联大地风起云涌时。印古什人不像车臣人那样热切渴望从俄联邦中独立，而首先希望获得自身的自治地位。经过1991年共和国苏维埃的决议，两个民族和平分手，印古什共和国成立并成为俄联邦的主体之一。不过至今两个共和国的边界还未正式划定。 印古什第一代的领导人也不是不想获得自己的主权，曾任印古什总统的阿乌舍夫1991年11月30日在印古什官员大会上演讲时，呼吁不要公投加入俄联邦。但在看到第一次车臣战争的破坏后，阿乌舍夫放弃了独立的想法。 由于和车臣千丝万缕的联系，随着车臣局势的起伏，印古什也受到池鱼之殃。两次车臣战争，印古什都是俄军的前进基地。但是两国关系还是很密切，据说第一任总统阿乌舍夫就是因与车臣分离派交往过密，引起莫斯科的不满而离职。 印古什总统新闻秘书卡莱尔对笔者说，两次车臣战争中，大约有半数的印古什居民生活受到很大影响。 由于两族文化相近、领土相连。一些武装分子躲在高加索的山里，时不时下山发动袭击。2006年，车臣独立派武装首脑巴萨耶夫就是在印古什被俄军炸死的。一些车臣武装分子联合一些印古什人也希望再次把印古什统一进来，建立伊斯兰教权治下的独立的高加索埃米尔国，而不断制造事端。 现任总统叶夫库罗夫出身军队，支持俄罗斯联邦的统一。早在第二次车臣战争时期，身为空降兵团长的他率部和车臣独立分子激战，救出了12名俄军士兵，他同时也支持印古什相对于车臣共和国的独立。在最近的一次讲话中，他明确表态不会恢复车臣-印古什共和国，“我们已经在一起呆过，够了。” 这样的态度，使得他成为车臣分离主义分子的眼中钉。 东邻血仇：斯大林是奥塞梯人？ “都是斯大林那个奥塞梯人干的。”印古什当地人说起本民族的惨痛史，忿忿地说。 斯大林是奥塞梯人？原来，出生于格鲁吉亚的斯大林的母亲是奥塞梯族。 最近半个多世纪以来，印古什人和西边的邻居奥塞梯人的关系就这样在矛盾中纠缠。当斯大林把车臣和印古什族流放到中亚的时候。奥塞梯族则依旧在本地安居乐业，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邻居们留下的空白。当1957年印古什人结束流放回到故土的时候，发现家园有了新的主人。在和北奥塞梯人交界的地方。印古什人认为一些土地历史上属于他们，他们希望把这些地区归并到印古什。 当印古什共和国正式成立的时候，这一矛盾激化。矛盾的焦点是一块称为“郊区区”的土地以及弗拉基高加索城的一部分。这块土地现在隶属于北奥塞梯-阿兰共和国。 1992年双方发生了武装冲突，据官方资料显示，双方共死亡近600人。而在印古什民间认为印古什死亡人数高于这一估计。当笔者向当地人谈起发生在北奥塞梯的别斯兰事件的时候。有居民做了对比“他们死了几百人，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们当年死了多少人啊，世界上又有谁知道？” 此前住在“郊区区”的印古什人不少，印古什当地人向笔者表示：“很多印古什人被野蛮驱赶，很多人家园被毁。”卡莱尔向我表示，“我出生在弗拉基高加索，但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去。”颇有“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感觉。 如今，印古什人牢记历史上的苦难。在前首都纳兹兰市，建立了政治镇压牺牲者纪念碑，碑的地下是一个博物馆。 这是一个孤零零耸立于郊外，高加索风格的石塔型建筑。在展馆内，有图片和绘画等诉说着民族的苦难。令笔者印象颇深的一幅画，是一位母亲流着泪，抱着孩子，被苏军用枪逼着走上流放的道路。同时有图片展区展现和北奥塞梯人的冲突。 但是，现在两边官方设法抚平这一段历史的创伤。卡莱尔向笔者表示，“印古什叶夫库罗夫总统正和北奥塞梯总统设法解决这些事情。” 在北奥塞梯，由于历史的冲突，在民间对印古什人也有一定的仇视。一些别斯兰家属把事情迁怒于车臣人的兄弟印古什人，据报道，一个别斯兰小女孩曾说：“让俄罗斯人把印古什人统统杀光，就像他们屠杀我们别斯兰人那样。” 内部问题：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相比较外部的冲突，共和国内部问题也不少。 相对于俄罗斯其他地区而言，这个地方的经济比较落后。卡莱尔告诉记者：“共和国90％的财政依赖于联邦预算。”对于本地的经济发展，他说，“必须关心本地的小企业，因为本地没有重工业。” 2008年10月30日，这个共和国更换了总统。前总统贾济科夫是被莫斯科提前解除职务的。理由是贾济科夫治理下的印古什局势波动不停。贾总统作风强硬，和民众矛盾很大。据印古什居民说：“上一任总统任内，官员腐败严重，不民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2007年印古什反对派组织了大规模的示威活动。新闻秘书卡莱尔介绍：“这些行动是和平的集会、示威、抗议。”贾济科夫派人镇压，冲突局势加剧。此后，印古什共和国政府的机关报和附近宾馆被放火烧掉，警方逮捕了多名反对派领导人。 2008年8月31日，印古什反对派领导人叶夫罗耶夫遭到警方扣押后身亡。警方的解释是枪械“意外走火”。这次事件后，在印古什境内开始了高加索民族传统的“血亲复仇”。印古什反对派组织了对贾济科夫氏族一系列的暗杀和袭击活动。9、10月贾济科夫的多位亲信在暗杀中死伤。在印古什境内几乎每天都有袭击政府工作人员的暴力事件。在这样的情况下，梅德韦杰夫总统下令撤换总统。 卡莱尔说：“由于过往年代的一些错误、上一任总统犯了一些错误，这些导致了动荡。”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政府和人民的关系缺少信任。” 这样信任的缺失，使得民众藐视政府的权威。 新总统上任开展了严厉的反腐败措施，来挽回民心。叶夫库罗夫一直在军队内服务，和地方官员利益连带较少。他开展了廉政风暴。据悉，其手段相对独特，让官员交出一半财产，充入国库，要不就离职走人。这样的方式可谓一箭双雕。既没有对官员赶尽杀绝，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官员的稳定，也充实了国库，同时警告了官员队伍。 不过这样势必得罪一些既得利益者。同时，这样的官员队伍并不是一抓就灵的。 今年9月初，俄联邦审计署在检查印古什共和国预算资金使用情况后发现，2008年全年和2009年年初，超过17亿卢布被违规使用，这占全年财政预算的五分之一。 由于印古什的局势动荡，8月13日，总统负伤尚未痊愈，便积极履行职位。他解除了一些官员的职位，理由是：“他不在职的几个月间，政府工作没有进展。” 国际上的动因？ 当纳兹兰的警局大楼在爆炸中化为废墟后，叶夫库罗夫没有把眼光只放在本地，“那里有其他更加厉害的势力。” 本次爆炸普遍被认为是车臣分离势力，或者是这些势力的同路人阿拉伯人制造的。但叶夫库罗夫强调：“西方会努力阻止俄罗斯恢复成苏联时期强国。那些前往北高加索的阿拉伯人是被雇用的。” 值得注意的是，叶总统说这些话的同时，格鲁吉亚背靠美国正式退出了独联体。不过，美国总统奥巴马向俄罗斯政府和受害者家属表示慰问，同时声明：“这一恐怖主义行为引起人们对该地区暴力活动增加的忧虑。” 对于发生在印古什的形形色色动荡事件，新闻秘书用了一句话来概括这些元凶的目的。那就是“破坏国家（指的是俄罗斯）”。这些人不但包括印古什人，还包括“阿拉伯人、乌克兰人、俄罗斯人、车臣人，有不同的来源。” 而对于这些事件，最现实的就是武力的威慑。笔者在纳兹兰街头看见，装甲车停靠在那里。时不时可以看到路障，以及荷枪实弹的士兵。 “每一个相应的机构认清职责，每天进行例行检查汽车，局势会好的”，“是中央政府主导了反击匪徒”， 新闻秘书补充道。 俄印古什 匪首被击毙 俄罗斯安全部门官员9月5日表示，北高加索地区安全部队击毙5名武装人员，其中1人为印古什共和国非法武装头目，曾组织暗杀印古什总统。遭击毙者中的另外2人涉嫌蓄谋对首都莫斯科发动恐怖袭击。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印古什负责人多米尔·罗辛表示，印古什安全部队9月4日晚在首府纳兹兰市附近截住一辆车，车内3人突然开火引发双方交火。其中2人死于车内，第三人逃出车外后倒下，死于500米远处。 俄联邦安全局已确认第三人为印古什非法武装头目鲁斯塔姆·久尔托夫。此人组织武装人员于6月22日在纳兹兰用汽车炸弹袭击印古什总统尤努斯·贝克·叶夫库罗夫的车队。叶夫库罗夫幸免于难，受重伤后现已完全康复。发言人还表示，久尔托夫还参与组织了8月17日发生在纳兹兰市警察总部的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 （摘自2009年9月7日《京华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