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75岁的计算机科学领域传奇人物戈登·贝尔正在微软研究院的旧金山办公室附近散步,他戴着一条看似颇有分量的黑色颈链,链上挂着一部相机,大小有如一副纸牌。这部相机叫“感应相机”(SenseCam),每隔几分钟就会自动抓拍一些照片,如果贝尔走入另一个房间,灯光信号就会发生变化,相机会自动工作。有时,贝尔也会自己动手拍上一张,为自己庞大的存储数据库增加一张图片。
在过去10年里,作为微软的高级研究员,贝尔一直都在过着这种数码收藏家的生活,记录着生命中的点点滴滴,然后将全部信息保存在海量的数码文件里。他会拍照、记录自己的电话交谈、为自己的足迹绘制轨迹地图,以及扫描每张值得保留的纸。所有这些努力都是为了要建立电子记忆,它堪称我们常犯错误且易产生妄想症的大脑的一个数码助手。贝尔在与同事吉姆·格默尔合著的新书《完整回忆》(Total Recall)中相信,虽然这个念头听上去奇怪,但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中将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像他这么做。 对于贝尔提出的观点,人们很容易将其贴上非主流的标签而不予理睬,因为即使拥有来自微软的技术帮助,要完成一生的数字记录——即贝尔所谓的“生活日志”(lifelogging)——也是件繁重的工作。不过作为微处理器及互联网发展的主要推动者,贝尔指出已经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将他们的生活通过社交网络及Twitter记录了下来。他认为,记录生活只不过是“下一步”。 科技进步支持着他的这一观点。我们中有数百万人已经随身携带了最基本的生活日志工具:手机。随着手机功能的不断开发,从摄像、电邮到全球定位,用它来记录日常活动的可能性在大大增加。 与此同时,各公司也在开发一系列专门的设备和网络服务,其目标客户就是数量日益增长的、热衷观察自己的数据狂人。这些设备中包括一种睡眠监测仪Zeo,它可以记录用户每一分钟的深度睡眠和眼球快速转动的数据;Livescribe公司出品的一种智能笔可以将笔记转换成数字图像,并且可以记录交谈和会议的音频;还有一种叫Evernote的流行数码服务,它可以让用户将其在网上读到或看到的所有文件保存到一个容量巨大的数码抽屉里,对于近150万用户来说,该项服务其实就是记录他们的知识生活。Evernote的首席执行官菲尔·里宾表示:“我们想成为你们记忆的永久仓库。” 人们最初记录生活的目的是追踪并优化从损益表到减肥的各种业绩表现。贝尔经历了两次心脏搭桥手术,所以曾经详细分析了自己的数据,以期在饮食、锻炼和心绞痛症状之间找到联系,然后对自己的日常生活进行适当调整。科技评论员及Evernote董事会成员埃斯特·戴森预计,市场需要相关的软件“从大量混乱不堪的数据中提取秩序和意义”。 在很多领域,电子记忆都能够为记录生活的人提供帮助。目前,离婚或工作场所性骚扰诉讼案的当事人已经开始使用手机以及电子收费站的位置数据来补充或推翻人类的记忆。数据狂人还可以更进一步,出示自己的交谈、电邮以及晚餐会的记录。 但是,数据也有可能会对收集这些数据的人不利。法庭有权索取你的生活日志数据,就像当初特别检察官索取尼克松总统水门事件的录音带一样。此外,生活记录者的个人监控行为还有可能会威胁到其他人的隐私,这就产生了一些颇为棘手的问题。人们是否应该为记录或不记录在案的记录行为制定一些基本准则呢?贝尔认为:“我们应该制订协议。”(贝尔记录电话交谈之前,会有电子语音提示本次交谈将会被录音。)贝尔的终极目标是为每个人建立一个超级细化且有搜索功能的记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两个星期以内的事情还能记忆犹新,此前的大部分记忆会变得模糊不清,而整月或整年的记忆可能仅限于几次晚餐、旅行或几首歌曲。但是,如果能够像贝尔那样做事无巨细的详细记录,能够让你记得过去的每一个小时以及每一次会面。在书中,贝尔提到都柏林城市大学的生活日志者卡瑟尔·古林,他的桌面上有一个旋转数码相册,里面有他第一次见到女朋友时的一张照片。他告诉贝尔:“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她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记录生活已经成为公司内部的一种常态了。面对更高税率、更严格的法律以及合约性条例,公司保存的文件数量也在不断增加。但是,数码资料的增长趋势仍将继续,因为每一名员工都在产生越来越多的信息流。美国五角大楼已经开始设法使用这些数据为员工、士兵建立档案,并教授他人如何做好自己的工作。包括IBM在内的信息技术公司也在进行类似的研究。 最近,贝尔对生活日志的态度稍有放松。微软决定先不开发自己的商用生活记录产品,而把业务重心放到其他领域,他和格默尔因而转向了其他项目,如为癌症研究建立数据库。不过即使走在旧金山的街道上,贝尔的脖子上仍然挂着感应相机,继续享受着他的数码人生。“你知道吗?”他一边看着午餐菜单一边问,“一粒无籽葡萄只含有3个卡路里。” 作者:斯蒂芬·贝克尔(Stephen Baker)和阿里克·赫塞尔达(Arik Hesseldahl) 翻译:王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