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等奥运会结束了,去别的国家采购的外国人还会回到义乌吗?能回来多少呢?
口述/阿毛纳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经理 阿德
采访/本刊记者 刘涛
我来自毛里塔尼亚,到义乌来做生意已经4年了。今年的义乌和往年很不一样。你去福田的国际商贸区,去外国人晚上经常会去的稠州北路,去各种外国风情的餐厅,会发现外国人少了很多。以前,每年的七八月份,是我们义乌商人踢足球比赛的季节。去年,我们有18个队,除了中国人,还有来自非洲的、阿拉伯的、韩国的等等各种国籍的朋友,但今年我们只组建了8个队,4个外国队,4个中国队。对我们这些做贸易的人来说,外国人少了,就意味着生意少了。
来义乌之前,我对中国并不陌生。1996年到1998年,我在北京语言学院学习中文、法文、阿拉伯文、英文,专业是翻译。毕业后,我在法国当了6年翻译,2003年在法国开了一家商店。有一次,我到义乌进货,发现这里不仅可以买到便宜的产品,而且还有新的机会。来这里采购的法国人、非洲人很多,但他们大多不会说汉语,想买东西,找不到本地人和好工厂。于是,我和另外两个朋友在法国注册了一家公司,在义乌设立办事处,专门为说法语的外国人在义乌找工厂、谈判、下订单,有时也帮他们验货、发货,同时也为我自己在法国的商店采购货物。
当时,兴建这个办事处的时候,我们总共投入了28万美元,6个月就全都收回来了。几年来,我们的生意一直很好做。往年的七八月份,我的屋子里从下午3点到6点,全都是来下订单、看样品、准备发货的人,但你看到了,现在只有一两个阿拉伯人。
今年的义乌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清呢?这和奥运会有一定关系,外国人的签证很难办下来,而且货物在海关查的很严,原来是抽检,现在每一箱都要检查,出问题的概率高了,拖延了交货期。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义乌产品的价格高了。我在义乌和60多个工厂打交道,做什么的都有,他们的老板都说,原材料成本上涨,工人的工资越来越高,尤其是熟练工,既难找,又贵。我下给他们的单子,经常不能按时交货,我知道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找不到工人。
你看,我桌子上的洗衣粉,是一个非洲人要的样品。以前,他每年都是从我这里进货的,一要就100个货柜,给他供货的工厂从七八个人,发展到现在80多个工人。但今年,人家去印度尼西亚了,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个价格。还有这种电池,原来是一个丽水的工厂供货,现在客人到印度去买了。我经常会为一个单子跑七八个工厂,但还是谈不下来。这些对我来说,太遗憾了,是很麻烦的事情。
还有个更大的问题是美元贬值。我来义乌的时候,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是7.8,现在是6.7,今年都是我们外贸公司在吃亏。工厂和外商都要求和我们结人民币,我们只能在合同上把汇率订的稍微高一点,减少些损失。但汇率问题是中国和美国之间的政治问题,美国看到原来在他那里买东西的科威特、沙特、南非人都来中国买东西了,他肯定要想办法打压一下。我不知道中国政府会怎么做,但我们每天都关心汇率。
不过我知道,最困难的不是我们,最困难的是义乌这个市场,是义乌人。你看,今年福田的国际商贸城,哪有外国人来做生意,摊位上的很多人都没事做,过去可不是这样的,商城很挤的。对外国人来说,义乌的福田市场是很特别的,它就像一个大超市,你可以采购到各种产品,价格便宜,而且想要几货柜都可以,即使只要1个柜子,也有人卖。我有几个义乌的朋友,他们过去的生意太好了,他们日常吃的、喝的、玩的、开的车,都太好了,但现在不行了,他们已经不能够过那样的生活了。
一些当地的朋友对我说,要坚持住,奥运会过去就好了,说坚持就是胜利。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等奥运会结束了,去别的国家采购的外国人还会回到义乌吗?能回来多少呢?8月30日,我准备回法国休息一段时间,9月1日再回来。那时,奥运会已经结束了。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
阿德:这场全球瞩目的盛会,成为北京的转折点,也会成为义乌的转折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