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2008中国营销
金乌:高利贷不能当地基
如今,在互联网上输入金乌集团的网址,是空空如也。金乌集团不仅老板逃了,连网站都“逃”了。此前的金乌集团网站还显示,该公司主要从事袜业、服装加工、纺织原材料批发、现代农业开发、酒店服务业等,共有14家子公司。其中包括“浙江娇丽袜业”、“义乌万盛化纤”、“金华江南农庄”、“深圳狄加贸易”、“义乌山图贸易酒店”等10家在国内的子公司,以及在阿联酋设立的4家海外子公司。2008年初,金乌集团总资产为10多亿元,拥有在职员工2000余人。
此外,金乌集团殊荣众多:2004年义乌最具竞争力企业、2006年浙江知名品牌产品、2006年诚信民营企业等等。而金乌集团老板张政建本人,则先后被授予金华市“十佳青年私营企业家”和浙江省“青年星火带头人”等荣誉称号。
然而,这样的一个明星企业,如今却让企业所在地义乌市大陈镇政府也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2008年6月3日、4日,金乌老板张政建金蝉脱壳遁逃海外,留下约17亿多元巨额债务和一堆烂摊子无人处理。至7月8日,金乌集团在浙江省最后一家公司娇丽袜业两条生产线正式停产,曾经的“义乌第一纳税大户”金乌集团宣告土崩瓦解。
张政建是义乌大陈本地人,出生于1967年。上世纪80年代,初中刚毕业的张政建离开家乡,在河南、河北等地经销袜子,积累了经验和资金。1991年,他回到义乌经营袜业批发生意并于1994年办起了浙江娇丽袜业有限公司,此后不断滚动壮大。
1998年,张政建以浙江娇丽袜业和制衣有限公司为基础,组建了金乌集团有限公司,集农、工、商于一体,业务遍及杭州、北京、深圳和阿联酋。
不过,真正让张政建在义乌商圈闻名是在2004年,他投资1亿多元人民币,一举拿下了中国在迪拜的最大商贸城——“龙城”的500间商铺。而后,他又转回义乌为这些商铺招商,使“新光饰品”等义乌及其周边地区的几十个知名品牌借此打入中东市场。
商业上的巨大成功,让张政建充满了野心。从服装到酒店,从房地产到文化创意产业,尽管跨度很大,金乌集团依然不断涉足。然而除了金乌的主业娇丽袜业之外,张政建的这些投资大部分是利用外部资金。2004年买下迪拜“龙城”500间商铺的1亿多元人民币,据说就是来自于民间借贷。
据张政建好友透露,张政建花了近1亿元在义乌购买一块土地盖五星级酒店,跟别人合作开发太湖边1000亩土地的旅游项目,还拍下义乌北苑工业区300亩土地,但最后政府收回了180亩。
据称,类似于上述的拿地过程,张政建擅长使用一种“空手套白狼”式的资金运作:用民间借贷支付土地出让金,然后等土地手续办完再向银行融资,归还民间借贷。
由于张政建在业内口碑不错,还息及时,2007年之前,很多民间借贷都乐意借给金乌集团。但张政建显然没有预测到环环相扣的资金链条中隐含的危机:一旦宏观经济调控,银行收紧银根,最终企业将背上沉重的高利贷债务负担。
几年间,金乌集团的借贷越来越多,而民间借贷利息也水涨船高,从最开始的3分,到2007年初已涨到6分,2007年四五月份普遍涨到了9分,最后阶段,1角2分甚至1角5分的都有。
盲目扩张和饮鸩止渴的恶果终于到来。2007年下半年开始,由于银根紧缩,加之风闻金乌集团借入的高利贷已达很高数额,有一家义乌当地的小型银行开始回收金乌集团贷款,并终止继续放贷。
此事发生后,其他银行也意识到金乌可能存在比较大的资金链漏洞,纷纷开始催收。而民间借贷催债者也一拥而上,金乌集团的债务危机大规模爆发,张政建无力回天,只好逃之夭夭,匿迹海外。
据报道,张政建的手机有时还能打通,他曾跟联系上的媒体说:“我是从一个农民成为企业家的,我也做过慈善,很不容易,我现在还在想办法。”2007中国慈善排行榜企业榜榜单”显示,该企业年度捐赠120万元,位列年度企业慈善榜第179位。
根据义乌市政府公布的清查数据,金乌集团目前所涉及欠款大约为17亿多元。其中,拖欠8家银行贷款3.5亿元,均都有抵押物。另外的14亿元都为民间借贷,本金为8亿元,利息6亿元。金乌旗下的资产,远远不足以抵债。
南望:搞副业切忌无底线
2008年3月18日,浙江杭州西湖区的明星企业——南望集团突然遭到交通银行追堵,资金链被意外锁定,只许流入不许流出。消息惊动了南望的股东,惊动了民间借贷钱庄及担保企业,更惊动了急于收回贷款的各大银行。市场占有率位居国内同行业榜首的南望集团,为何瞬间倒下?
截至5月20日,根据中汇会计师事务所的初步审计,如持续经营的话,南望集团的资产总额为5.28亿元,负债总额为12.90亿元,净资产为-7.61亿元。
如此算来,南望的资产负债率高达244%。在如此高的资产负债率下运营,资金链一旦断裂,企业将遭遇生死劫。
张健,南望集团法人,任董事长、总经理,是一个靠技术出身的实干型企业家。1996年12月,他仅靠10万元创业,组建杭州南望电力科技有限公司,主营图像通信、数字监控等技术。后几经变身,成立南望集团,主营安防业务,旗下有多个子公司。
南望集团身上有两个烙印。一是时代烙印,即在1998年宽松的货币政策下,发展起来的一个典型的高科技民营企业。
二是属于“浙商”之列的地域烙印。南望集团受熏陶于浙江商帮最深厚的商业文化传统之中,即以血缘、亲缘和朋友圈为纽带,结成的一个融资担保网络的生存方式。
前一个烙印,促成张健的发迹;后一个烙印,是他败北的根由。
南望集团身上的光环是不可小视的:民族品牌、自主创新、火炬计划、高科技全部沾得上边。南望的荣誉,提3项就足够了:
一是2002年,被国家知识产权局授予“中国专利十佳企业”荣誉称号。破产时,南望拥有36个专利。南望崛起于技术创新的“尝鲜”,在业内是无法比拟的。
二是在“2007年中国软件业务收入前百家企业”中名列58位。事发后证明,其企业资产存在黑洞。但能获得此项荣誉也不可小觑。
三是从2002年12月31日,南望被浙江省信息产业厅认定为“软件企业”后,连续7年位列“浙江省软件企业十强”。
南望集团在其主营领域,并未辜负众望。它填补了国内技术空白,“浙江省重点企业”之名,南望是当之无愧的。
如果说张健有错,他错就错在在企业鼎盛之期,没有控制住个人的欲望。发展集团化与多元化,剑走偏锋,使企业成为他追逐欲望的牺牲品。
南望集团原本主营业务发展一直较为稳定,2001年销售额就近1亿元,辉煌时年销售额高达5亿元,但后来逐渐开始大举进入房地产、小水电等领域。
张健曾说,“我后来走多元化,就是出于防范危机。”不料想防范危机之举反倒酿造了危机。
2001年,张健买下浙江大学附近31.5亩土地,价格不过10万元/亩。2004年,他以下属公司之名购得杭州市余杭区闲林镇某村379亩土地。2003年,张健盘下了北京丰台科技园的星火大厦。这座烂尾楼,张健接盘的价格并不高。到2007年才完工,张健为此投入1.6亿元。
张健正巧碰上了房地产的高歌猛进时代。他运作的第一个商业地产项目——杭州市时代电子市场,让张健拿到了房地产领域的“第一桶金”。因此可以理解,后来有人出3亿元购买星火大厦时,张健为何拒绝。
虽然南望旗下土地有二三百亩,但均以工业地产拿的,流动性差。要实现其价值,还要投入大笔资金。并且,在拿到项目与真正拿到土地证之间,有时会有一两年的时间差。所以,短贷长投,不见效益,南望手中的地成了“吃人的土地”。
除了地产之外,张健还和德隆系产生了瓜葛。
南望的触角不止探到了房地产领域。2005年,张健投资近8000万元在云南大理修建2万千瓦水电站,匪夷所思的是,投资之前张健竟没有亲自去云南实地考察。这拍脑门的决策,后因无法从当地贷款、漏算了地质条件、出现人命事故等,破产之时才建成2/3。另外,南望还投资了重庆的水电站。
这些长线的固定资产投资,是张健越过董事会私自决定的。当主营业务不断为辅助业务输血时,张健四处举债。
奥运带来了杭州市安防企业的黄金时代。2007年,需求喷发,南望合同额比2006年增长100%,可南望却是忧大于喜。大部分工程都需要前期垫付资金。就在这一年,以紧缩为特征的货币政策频繁出台。张健发现,从银行贷到款已不那么容易了。
张健开始向民间高息融资。他前后共借了3.5亿元本金的高利贷,仅利息就高达2.4亿元,真可谓饮鸩止渴。
向银行拆借和民间高息融资,是张健的最后一招。当高风险显现时,张健尝到了盲目投资和废主偏辅的滋味。
南望是安防领域的好企业,张健自己也曾坦言,这一行业的利润能超过25%,但这样一个好的主业,终因为辅业输血过多而自身缺血而死,最终主辅俱亡。
合俊:出头鸟变身寒号鸟
2008年10月15日,全球最大的玩具代工商之一,合俊集团旗下在东莞樟木头镇的合俊玩具厂和俊领玩具厂同时宣布倒闭,约6500名员工失业。
同一天,合俊集团以“待刊发有关股价敏感资料的公告”为名宣布停牌。此前一天,合俊集团以0.08港元收出上市以来最低价。与2007年7月20日收盘的历史最高价2.38港元相比,15个月时间,股价缩水幅度高达95%。占有近40%股权的合俊集团董事局主席、执行董事胡锦斌,也遭遇到资产大缩水的苦果,从最高拥有合俊集团4.267亿港元,直接缩水到1434万港元。
合俊在美国金融危机的海啸中倒闭,很容易掩盖其自身资金断链的真相。
合俊集团是加拿大海归胡锦斌于1996年在东莞创立的。1995年,在一位美国朋友的帮助下,接了一张2500万件礼品的订单。他在东莞找了一间厂房,用了3个月时间完成了这笔订单,赚取的1700万港元成就了他在东莞的发家史。
在合俊发展历史中的首个5年里,合俊的设计、制模、生产、装配及包装等一站式生产模式,开始形成规模。生产的儿童硬胶及电子玩具、教育及消闲产品、毛绒玩具及体育用品等主要为全球品牌商OEM,其中包括Hasbro、MATTEL、MEGABLOKS、Oregon、MGA、SPINMASTER等。产品70%销往美国。
在第2个5年里,合俊开始构思有机整合垂直和水平生产系统。2004年,在OEM市场已站稳脚跟的合俊开始挺进成人玩具市场,并开始开发以USB线连接电脑的玩具猫之类的小玩具,以寻求新的增长点。
从2005年开始,合俊每年投入500万元,开展自己的设计及自家品牌业务。受益于玩具市场环境的整体向好,合俊连续多年销售额保持快速增长,2003年为4.79亿港元、2004年为5.51亿港元、2005年为7.09亿港元,年均增幅达20%以上。
鼎盛时期,合俊在东莞市和清远市共设有4间生产工厂,厂房生产面积达10万平方米,集团雇员1万人左右。
不俗的过往业绩、玩具行业仍属于朝阳行业的判断,刺激着胡锦斌通过上市融资进一步做大做强的信心。
2006年9月底,合俊以43倍的超额认购在香港联交所风光上市,募得资金6600万港元,成为中国玩具业的出头鸟。
当年11月底,合俊又与濒临倒闭的雅田国际签订为期三年的合作协定,成为雅田遥控车及路轨车产品的唯一生产商。胡锦斌当时预计有关项目可于2007年为合俊带来1.5亿元营业额。但结果并非所愿,雅田非但没能被救活,还使合俊近2亿元打了水漂,这成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合俊当年收入首度低于预期。
2007年10月底,合俊又以3.09亿港元总代价收购福建省大安银矿勘探权。但这家银矿至今都没有拿到开采许可证,无法给公司带来收益。这直接导致公司资金链紧张。
更不幸的是银行贷款的途径也走不通了。合俊集团的贷款银行全部集中在香港,分别是星展、恒生、香港上海汇丰、瑞穗实业、南洋商业、渣打和法国巴黎银行香港分行等7家,内地没有银行贷款。
对合俊来说,2008年更是雪上加霜。主要原料塑胶价格上涨20%;五金、电子、包装等材料成本也增加10%;东莞最低工资标准从2008年4月提高到770元后,部分人工成本上升12%。三方面汇总,成本整体上升10%左右。
这样一来,毛利率开始逐渐下滑,其中,樟洋厂从2006年的13%下降到2007年的10%,2008年为5%6~%。宝山和清远厂的情况大抵如此。
2008年6月,合俊在樟木头的厂房遭受水灾,受损约达6750万港元。截至6月底,该集团总资产8.36亿元,总负债5.32亿元,其中流动负债便达5.3亿元;净负债比率为71.8%,而2007年为41.9%。
胡锦斌求助于年销售额上百亿的德昌电机,对方承诺从2008年8月份开始,合俊生产的美泰、IDT的产品由德昌垫付材料款。但美泰方面回款必须先经过德昌,扣除垫款后再转给合俊。
有了德昌垫付的近3000万港元材料款,合俊才稳住供货商,得以暂渡难关。但并没能让合俊起死回生,资金链亦无法续接。
无奈,合俊以2690万元出售其在清远市佛冈的一块土地,并且定向增发2500万港元,但这笔钱显然未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2008年上半年,合俊集团销售额为3.87亿港元,同比微增2.9%,因合俊的业务严重依赖美洲市场的出口,加上上半年外围经济环境不佳,导致其上半年亏损就高达2.05亿港元,总负债高达5.32亿港元。
2008年10月14日,工人担心拿不到工资而拒绝开工。当天下午,樟木头镇政府关于德昌电机接手合俊的谈判失败,晚上,宣布合俊两厂破产倒闭,成为美国金融危机拖死中国实体经济企业的第一案。
一个玩具业的出头鸟最终证明是一只寒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