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我们这里没有半泽直树里面那种上司。”2013年日本最大商业银行之一的三井住友银行的新入社员见面会上，当着1231名未来部下的面，行长国部毅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引发了大家的笑声。2013年，以在泡沫经济破灭后进入大型银行的年轻职员半泽直树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内部恶势力的日剧《半泽直树》红遍日本，从开播起就取得了惊人的收视率，其中最后一集的平均收视率达到了42.2%，打破了2011年《家政妇三田》最终回40.0%的收视纪录，达到了本世纪日本电视剧最终回的最高纪录。在海外也形成诸多话题。甚至韩国和中国香港方面都有意改编此剧。 《半泽直树》的原著作者池井户润，确实有着丰富的银行和金融行业工作经验。甚至日本媒体业煞有其事地调查一番，宣称作为原型的银行里，确实曾经有一个这样的人物，不过已经自杀了，这些也都成为了花边。本来，电视剧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最多也就是如国部毅行长这样“与民同乐”一下，传为美谈。 但没有料到的是电视剧完结没多久，作为日本第二大银行的瑞穗银行竟然就巧合地爆出巨大的丑闻，而且里面的诸多案情，都和《半泽直树》的情节吻合，社会舆论在哗然之余，也不得不感慨，果然“艺术来自生活”。 涉黑的不良贷款 瑞穗银行的这次惊天大丑闻是其在日本金融厅检查中，被发现向黑社会势力进行融资，且大部分已经无法回收。在日本金融厅的官方公告中，使用了“反社会组织”这一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指出就是有组织犯罪。而且从开始融资到现在已经长达3年，瑞穗银行通过旗下消费者信贷公司Orient Corp向黑社会势力累计放贷逾两亿日元。 这些问题是日本金融厅在2012年12月对瑞穗银行实施检查时指出的问题，今年9月27日发出业务整改命令。瑞穗金融集团方面直至接到业务整改命令一周后的10月4日才召开记者会并公开道歉，当时出席的是集团副社长冈部俊胤。 根据日本法律，与犯罪组织进行交易是违法的。金融厅称，瑞穗银行对违规放贷一事的处理，凸显出该行的控制和合规体系存在严重问题。金融厅命令该银行“与反社会组织彻底断绝联系”。 另一方面，围绕不良贷款的斗争其实就是电视剧《半泽直树》的主要情节。在前半部分中，东京中央银行大阪西分行行长浅野匡为了自身的利益，及提升该分行的名声与让自己升官，裸贷给有着犯罪背景的西大阪钢铁，而在融资一个月后西大阪钢铁就故意倒闭，致使银行留下5亿元债务，浅野匡为了自身利益开始推卸责任，最后在融资课课长半泽直树等人锲而不舍的追回之下将5亿元给收回，并揪出幕后黑手就是浅野匡。 而后半部中半泽直树升职到东京中央银行的东京本部。发现自己银行给予伊势岛饭店的200亿贷款中，有120亿沦为不良贷款。再加上金融厅要在两周内对东京中央银行进行监察，因成功收回5亿元而备受瞩目的半泽被委托协助伊势岛饭店的重组，帮助银行渡过金融厅检查这关。结果在这过程里，发现作为上级的常务董事大和田晓以权谋私，和外人勾结以牟利，双方又展开斗争。 电视剧的情节一回顾完，就不会对日本社会惊呼“半泽直树真实版来了”感到奇怪。可以看出，这次的瑞穗丑闻事件真的和电视剧里有颇多类似之处，而且相似之处远不止发放不良贷款这点。 三大派系内战瑞穗 更有意思的是，《半泽直树》中的所谓东京中央银行，一般被认为暗喻现实中在2006年由东京三菱银行和日联银行合并而成的日本最大商业银行—三菱东京日联银行。而这次出事的瑞穗银行则在2002年由第一劝业银行、富士银行、日本兴业银行合并而成。电视剧中的东经中央银行派系林立，斗得你死我活，构成一条主线。而现在的瑞穗银行同样不消停。现任行长佐藤康博就是来自“兴业派系”。而出事时的行长则是“富士派系”的老大西堀利，副行长冈部俊胤也属于“富士派系”。从这些职位就可以看到日本大银行的毛病，重要职位必须被来自不同派系的人分别占据，以求所谓平衡。 在记者招待会上，佐藤康博承认，早在2011年7月他就“有条件”知道这个问题，因为他出席过一次董事会会议，会议材料中提到了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在那次会议中讨论。“真正认识到有关问题（的严重）是今年3月，作为能够知晓问题之人未能恰当地进行认识，存在失误。”佐藤康博承认自己作为高层负有责任。 然后他还干脆表示，当时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西堀利行长，但是他没有管。而且这显然与瑞穗银行之前的说法相矛盾，当时瑞穗银行声称，银行高层对违规放贷行为不知情。这又是电视剧中让人津津乐道的场景。除了佐藤康博和西堀利外，另外一位前行长，属于“第一劝业派系”的冢本隆史也出席了当时的董事会，可见包括已宣布将辞职的佐藤康博在内，共有3名历任行长接到相关报告。 而且，调查还发现：如果从2012年2月开始，到佐藤康博宣称他掌握了情况的2013年3月为止，长达1年多的时间里，董事会及与合规工作有关的公司内部会议均未接到有关贷款情况的报告。而之前在2011年2月至2012年1月期间，在董事会等场合8次分发了反映贷款情况的资料，之后自2012年2月起报告中断的原因可能是负责人有意在银行内部隐瞒交易的事实，瑞穗银行正向相关人员了解情况，进行调查。 日本金融厅方面则表示：“（瑞穗银行）做出与事实不符的报告一事极其令人遗憾，将妥善处理。”金融厅还考虑追加行政处分。 从派系斗争来看，西堀利时代负责法律事务的是属于“第一劝业派系”的副行长上野彻郎，上野以后负责法律事务的三位主管有两位矢野正敏和现任的小池正都是“第一劝业派系”的人。所以西堀利等人的所谓失职，也被认为是“第一劝业派系”和另外两派斗争的结果。根据日本《商业周刊》的报道，2007年时，瑞穗集团的两位高管，“兴业派系”的斋藤宏和“富士派系”的前田晃伸，就向“第一劝业派系”的杉杉清次行长发难，要求放弃公司。 而出事的那家Orient Corp公司，则是第一劝业银行遗留下的客户，1997年第一劝业银行就开始给该公司提供贷款，该公司主要和瑞穗中的“第一劝业派系”关系良好，围绕Orient Corp公司的贷款就成为瑞穗内部派系内斗的工具。 在2007年3月，Orient Corp公司进行结算，就发现有超过4500亿日元的赤字，负债超过1000亿日元，要求瑞穗银行的紧急融资支援。3大派系立刻就此展开混战，最后的结局是融资还是被通过。2010年9月，瑞穗银行成为Orient Corp公司的实际最大股东，占有23.8%的股份，名义上的最大股东伊藤忠商社占有22.6%的股份。而Orient Corp公司的高管层中，更是有大量来自瑞穗银行的第一劝业派系的人。比如2007年曾任瑞穗银行副行长的“第一劝业派系”的冲本隆史就是公司的董事长，总裁则由瑞穗银行前董事，“第一劝业派系”的西田宜正担任。2011年，西田宜正接任董事长，同样来自瑞穗“第一劝业派系”的董事斋藤雅之任总裁。 事发或和电视剧有关 所以如今事发以后，瑞穗银行中的另外两大派系的人，颇有一种“都是‘第一劝业派系’惹的麻烦，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看热闹就可以了”的高高挂起的姿态。 日本的银行研究者大关晓夫评论，涉事的瑞穗银行下属企业相关人员一早知道“自身企业与反社会势力有大量交易往来”，但是并未向企业高层汇报，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或许与电视剧《半泽直树》中描画的银行管理体制类似。 在电视剧《半泽直树》中，银行出现严重病毒的重要原因是人人自私自利，明哲保身，玩弄权术，损人利己。其中，董事大和田晓为了自保而玩弄阴谋，岸川慎吾为了自保而背叛大和田晓。甚至在最终话中行长野渡谦为了自己的利益发配了作为英雄的半泽直树，并从轻发落被揭发有严重罪行的大和田晓。这些恶德，用电视剧中的名言来总结，就是银行中惯常的“部下的成绩是上司的功劳，上司的失败是部下的责任”。在前文提及的三井住友银行新人见面会上，行长国部毅同样也引用了这句话来警示众人。
而在大关晓夫看来，这些“癌细胞”同样可以在瑞穗银行中发现。作为瑞穗银行前身的第一劝业银行也曾有类似丑闻，1997年发生的“第一劝业银行总会屋利益供与事件”一度令日本社会哗然，并成为日本银行史上最恶劣的事件。其中所谓“总会屋”之类，常与黑恶势力有一定关联，即通过持有企业股份参与企业运营，在股东间进行私下交易以影响企业运营。当时第一劝业银行的职员就是因为不想与“总会屋”对抗，寻求自保而导致发生规模近460亿日元的违法交易。 目前佐藤康博已经决定辞去在产业竞争力顾问委员会的职务，以集中精力处理善后事宜。这个顾问委员会在日本影响力巨大，9名顾问委员都是由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亲自任命，旨在通过制定法律来促进日本经济增长。 英国《金融时报》评论，该丑闻对日本银行业造成了自2007年以来最严重的影响。在6年前，东京三菱日联银行因与犯罪集团有业务往来遭到处罚。 “我本人在这件事上难辞其咎。”佐藤康博表示。 目前，监管机构要求瑞穗银行在一个月之内提交一份业务操作整顿计划，并在目前表示，在该银行和一个独立小组完成调查之后，它将采取“恰当的行动”。 而另外，甚至也有日本舆论认为，或许有知晓瑞穗银行与黑社会交易内幕的人士，受电视剧《半泽直树》的启发对事件进行了披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