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起步和腾飞
1932年,松下幸之助对企业经营有了自己的领悟,提出了著名的“自来水哲学”。尽管松下已经有14年的发展,但到这一时刻,幸之助才真正认识了企业的历史地位。为了铭记住这一时刻,实现企业的使命,他决定,以1932年5月5日为松下公司的创业纪念日。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为松下公司制定了250年的目标,以25年为一个周期,分10期来实现这个目标。
但是,理念上豁然开朗和现实中步步艰难形成鲜明的对照。30年代的世界经济危机,使日本进入了政府强力干预的经济统制时期。松下的经营刚刚有所起色,就被卷入了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之中。二战期间,松下公司在政府要求下,停止民品生产并开始从事军品生产,先是为军方生产200吨的木船,后来又为军方生产木制飞机。造船刚刚进入规模,飞机刚刚生产出样品,日本就接受了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进入了美国占领时期。战败不仅使日本军方拖欠松下的大笔款项一风吹了,而且使松下公司被美国占领当局列为清查对象。松下公司被指定为“财阀”,幸之助本人也被列入因制造军品的战争责任必须撤销职务的名单。经过数年的交涉,尤其是松下公司的工会发起了签名运动,向占领当局请愿,要求幸之助留任,才使松下公司半死不活地维持下来。
列入财阀意味着资产被冻结,撤职和留任的交涉则严重影响着经营活动的开展。所以,松下公司在战后的5年中,生产停滞,债台高筑,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幸之助做了他从来不愿意做但不得不做的事—大面积裁员,公司由1.5万人减少到3500人。
1950年起,伴随着日本的战后重建,松下公司开始重振旗鼓。为了使松下不再出现偏差,幸之助专程到美国考察学习。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美国的发达和富有使幸之助感慨万分。比如,美国GE生产的收音机24美元,而工人日工资12美元。松下的收音机9000日元,而工人的月工资6000日元。美国人两天的工资就可以买一个收音机,日本人需要一个半月的工资。一个纽约市的用电量,就相当于整个日本全国的用电量。在美国开了眼界,使幸之助从此极力赞扬美国式民主。从美国一返回,幸之助又开始主持与荷兰飞利浦公司的合作,以引进技术来带动松下新的起飞。
在与飞利浦的引进与合资谈判中,飞利浦公司提出由松下支付6%的技术指导费。幸之助认为,引进技术支付技术指导费没错,但新公司是双方合资性质,拥有技术的飞利浦一方取得技术指导费,那么,从事经营的松下一方就应当取得经营指导费。最后,双方于1952年达成协议,飞利浦获得4.5%的技术指导费,松下获得3%的经营指导费。这在企业经营中开了先例,松下也获得了飞利浦的尊敬,更重要的是由此树立了经营管理与技术创新并重的理念。
在重视经营创造价值的同时,松下并不否定技术的作用。幸之助强调,要真正在技术上领先,必须有自己的研究和独创。这种独创不仅仅是产品,而且是生产技艺和工作母机。于是,松下于1953年成立了中央研究所,设置了专门的机械制造厂,为自己的生产线开发最新的机器设备。
1956年以后,松下公司的经营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幸之助当时制定的计划是五年之内营业额翻四倍,由200亿增加到800亿(后来实际达到了1000亿)。1955年以后,松下的出口贸易快速增长。1961年,随着松下公司的发展,66岁的幸之助宣布辞去社长(总经理),改任会长(董事长),顺利完成了经营权的交接。
幸之助尽管交出了经营权,但并没有对公司撒手。3年后(1964年)松下的经营遇到了难关,日本企业明显表现出产能过剩,许多公司纷纷破产,松下公司也出现了积压和赤字。这时,幸之助再度出马,主持召开了松下代理商和营销商的恳谈会。这时他才发现,200多家松下的销售商,有170多家在亏损,恳谈会几乎变成了诉苦会。幸之助真诚地向与会者表示道歉,在取得互相谅解后探讨改善经营的方法。此后,他不顾69岁的高龄,暂时替代主管销售的营业部部长安川洋君,站到销售第一线,主持进行了松下的销售经营全盘改革。这次改革,使用户至上的服务思想得到了真正的贯彻,松下公司再次走到了日本经济起飞的前沿。
随着经营的好转和日本参加世贸组织(当时称关贸总协定)的承诺,1967年,日本实行了资本自由化。在这一局势面前,幸之助对松下公司提出了新的短期目标:消除浪费,创造繁荣,更新观念,再度创业,五年内在经营效益和员工工资上超过欧洲,赶上美国。到1971年,松下电器的工资果然实现了“超欧赶美”的预期。
致力于社会公益
1968年,松下公司举行了创业50周年庆典。从此开始,松下公司在做生意的同时,有意识地向承担社会责任方向发展。在幸之助的主持下,组建了以纪念明治维新志士为主题内容的灵山显彰会,松下公司还为“儿童交通事故预防基金”捐款50亿(分15年支付)。针对日本各地发展不平衡现象,松下公司采取了一个特殊的工厂布局措施,就是在发展不足、人口大量减少的欠发达地区设厂。尽管在欠发达地区(如鹿儿岛)设厂会增加企业成本,但却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和社会发展。1971年,幸之助又担任了飞鸟保护财团的理事长(飞鸟文化是日本奈良著名的考古文化,大约相当于中国的隋朝时期,财团是日本对基金会的称谓),致力于历史遗产的保存和日本精神的传承。
1973年,80岁的松下幸之助下定决心,辞去会长一职,仅仅担任顾问。但他依然没有停止思考和社会活动,恰恰相反,他对社会事务更加关心,也对经营管理有了更多思考。在他辞去会长的同时,为“社会福利基金”捐赠了50亿元。1979年,他访问中国并向中国提出了中日合资建立电子企业的设想。1980年,幸之助设立了“松下政经塾”,致力于培养面向未来的新型人才。1983年,幸之助又担任了国际科学技术财团会长和21世纪协会会长。1988年,幸之助向国际科学技术财团赠送松下电器株式会社股份1000万股。大量捐赠、慈善、公益活动,几乎花费了这位老人的所有时间和大部分财力;关于企业经营、国家管理和社会发展的思考,成为他这一时期著述的主题。1989年4月27日,松下幸之助逝世。
松下幸之助的事迹,得到了世界的关注。1958年9月,美国《时代》周刊就刊登了《发明家松下幸之助》的介绍,强调他不仅经商,而且从事精神领域和社会领域的研究,用不同于普通经营者的眼光观察世界。1962年2月,松下幸之助成为《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次年,他们夫妇参加了《时代》创刊40周年的庆祝仪式。1964年,《生活》杂志对幸之助进行了报道。这些杂志特别强调幸之助的思想家、人道主义者角色,认为他是兼具汽车大王福特和牧师作家霍雷肖·艾尔杰(Horatio Alger,1932-1899,他写了大量穷小子变大富豪的励志小册子,销售量达2000万册)特色于一身的人物。
在日本,松下幸之助被尊为家电行业的领袖,一生获得的荣誉数不胜数,他先后获得日本的五次授勋(蓝绶宝章、二等旭日重光勋章、一等瑞宝勋章、一等旭日大勋章、一等旭日桐花大勋章),获得荷兰、巴西、比利时、马来西亚、西班牙等国家的授勋或爵位。作为仅仅上过小学四年级的辍学生,他孜孜不倦地著述(多数是口述由别人整理),写了大量明白浅显又富含哲理的文章。台北的名人出版事业公司编辑出版的《松下幸之助经营管理全集》达25卷之多(包括2卷访谈录,2卷学者评论)。由于他在经营之道上的不断探讨,1965年,松下幸之助获得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名誉法学博士称号,1986年,获得美国马里兰大学的荣誉博士称号。
用俗人的眼光看,松下幸之助名利双收,福寿两全;用商人的眼光看,他事业发达,公司兴盛;用文人的眼光看,他实现了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经营成功的企业家如过江之鲫,而像松下幸之助这样能够进入管理思想史的企业家却为数不多。尽管在幸之助逝世后,松下公司的经营已经产生了种种问题,但是,这不能抹去松下幸之助的成就和思想贡献。正如福特公司被通用公司超越了,但亨利·福特依然被人们铭记,通用汽车陷入破产困境,而艾尔弗雷德·斯隆却英名常在一样,不管松下公司后来发生了什么,松下幸之助当初的实践和思考,都给管理学留下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名垂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