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亿万富翁出逃美国
浙商孙利永：盲目扩张巨亏数十亿
过早上市和过度膨胀，对于原本就缺乏科学决策的民企老板孙利永来说，预示着一场危险旅行的开始。
文︱李大白 钱晓涵等
一个亿万富翁总能勾起人们无限的好奇，更何况是个落荒而逃的亿万富翁。一年前，孙利永还享受着成功企业家的无限风光，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的他，却只是众人口中的一个通缉犯。
这位出身于绍兴杨汛桥的民营老板，曾经是当地大名鼎鼎的加佰利集团的大股东，旗下公司四五家，最有名的是在香港创业板上市的永隆实业，被称作是“内地第一家香港上市的纺织企业”。孙利永和他的妻子兼永隆实业执行董事方晓健还曾经上了胡润2008年的富豪榜，身家是8亿。
但事情却在瞬间起了变化。今年7月底，永隆实业发布公告称，孙利永夫妇“因身在美国，基于个人原因预期不会返回中国，未能履行职务，两人已在7月27日辞职。”
紧接着，另一个令投资者、股民惊愕的消息传来，永隆实业已经被侵占现金超过3亿元，目前资金困难，大股东孙利永的5.5亿股份也已被法院冻结，而孙利永因涉嫌挪用资金，已成为公安机关通缉的对象。另据债权人之一、当地农行副行长金建良透露，据初步统计，孙利永目前已欠下19家银行共9亿多元的贷款，这还不包括尚未查明的民间借款。
一个普通的民企老板，早年因胆大机灵挣来第一桶金，原本应该是小富即安的自然经济者，何来野心借钱扩张？为何走向犯罪？一时之间，猜测声四起。
牛劲冲天 民企老板创造上市第一镇
“你能看到多远的过去，就能看到多远的未来。”有关永隆实业眼下的困境，让我们无法不去回望过去。
事实上，永隆实业走到今日，与它身后号称“浙江第一镇”的杨汛桥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孙利永只是杨汛桥乡镇企业家群体的一个缩影。
杨汛桥地处绍兴、萧山、诸暨三地交界，面积不足40平方公里。老天没有给予杨汛桥人肥沃的土壤，却锻炼了他们敢闯的凶劲。上世纪80年代，一批不甘落后、头脑活络的杨汛桥人白手起家，投入创业大潮，大大小小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这些企业主要集中在经编家纺、建筑建材、纺织印染、五金机械等四大产业。一时间，杨汛桥众星璀璨。这些有了资本市场支撑的乡镇企业家，赴青海打造亚洲最大的碱业基地、投资直升机项目、收购兼并湖北数家国有棉纺厂，一系列投资让外人眼花缭乱。
2001年，这是一个重要的时间点，杨汛桥的神话在这一年拉开序幕。那时，还不大出名的冯光成走进香港联交所，敲响了他领导下的“浙江玻璃”的开市之钟。
谁都看到，当冯光成拿着募集来的港币回来时，所有的银行都围在他身边，许诺着一个个优厚的条件。“钱拿得太容易了。”同伴们这一声感叹的背后，是当时宏观调控下，民营企业的集体资金饥渴症。随后，杨汛桥的老板们互相间谈论的都是怎么去上市。到2007年，杨汛桥以一镇之地，坐拥 “浙江玻璃”、“永隆实业”、“宝业集团”、“展望股份”、“长江精工”、“轻纺城”、“精工科技”七家海内外上市公司，为外人所叹服。上市让这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迅速闯入主流财经世界。人们惊呼的“杨汛桥板块”、“杨汛桥现象”横空出世，被视为浙江民营经济的“新亮点”。
埋下祸根 没有归路的危险旅行
“浙江玻璃”在香港上市当天，陪伴在冯光成身边的，正是老乡孙利永。孙利永为人精明，性格外向，走南闯南北的他十分善于跟人打交道，人脉较广。一开始，他在父亲的纺织公司做销售，积累了很多经验。1996年，父亲退居二线，孙利永带领公司越做越大，2001年，他组建浙江加佰利控股集团，旗下囊括了浙江永隆实业、浙江宏兴莎美娜服饰、浙江宏利纺织、浙佰利进出口贸易、江加(美国)纽约时尚服装、杭州万弘贸易、浙江永禾实业等公司，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企业帝国”。到最后，他不再管具体的业务，只做一些对外投资之类的决策。“资本运作”概念出现后，喜欢尝试新事物的孙利永很快接受了这一概念和思想，并为之着迷。
那天，站在香港联交所的一幕，深深震撼了他。那种跻身国际舞台的感觉，成为一个致命诱惑。随后他马上决定：也去上市。
回到杨汛桥后，孙利永果断对浙江宏兴纺织有限公司(“永隆实业”前身)进行股份化改造，他带领宏兴公司全套班子全力运作筹办上市，夜以继日，多方奔波，终于，2002年11月8日，永隆实业在香港上市，成为内地第一家在港上市的纺织企业。
一段轻喜剧式的插曲，创造了一个上市神话。从上市改组到正式上市的整个过程，孙利永只用了11个月，刷新国内公司上市速度最快纪录。
不过，如此匆忙草率的过程必然潜伏隐患。公司股权结构中，孙永利占了35.94%，他的妻子方晓健占17.14%，他的舅舅方汉洪占1.11%，另两位高管孙建锋和夏雪各占0.55%。“这纯粹是为了符合上市要求，改股份制而改。”熟悉情况的杨汛桥镇前党委书记张德雄说。孙氏家族独大的股权结构，让孙利永在永隆实业拥有只手遮天的资金调配权力，这样的模式下，大股东私自挪用公款的情况就如同把左手的钱袋子挪到右手上。
同时，企业的过度膨胀，对于原本就缺乏科学决策的孙利永来说，无疑是一场危险旅行的开始。作为杨汛桥第二代的创业者，孙利永成功到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他，越发胆大，随心所欲地做出一些不科学的决策。自2003年以后，孙永利的“企业帝国”再无较大发展，整个加佰利集团，除了永隆实业效益较好外，其余都一般，投资多数回报不高，并不成功。
陷入困境 大佬出走美国
2003年3月，孙永利做了一个大胆决定：举债入股三鑫石化(就是后来的浙江华联三鑫石化公司。刚组建时，公司三个股东分别是光宇集团、浙江展望集团和加佰利集团，华联控股进来后，光宇集团才退出，公司名字由三鑫改为华联三鑫)。当他和公司另外两位股东一起，雄心勃勃要打造世界一流的PTA生基地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华联三鑫将会成为他的滑铁卢。据传，他在华联三鑫投资超过10亿。
PTA投产项目耗资不菲，孙永利等股东仍通过对外担保的方式不断向银行借款，用于华联三鑫PTA一、二期项目的投资。在股东们的支持下，华联三鑫PTA产能规模很快跃居国内前列。但是，华联三鑫给股东带来的回报竟然是连续亏损。根据华联控股的公告，2007年末，华联三鑫资产负债率高达90%，负债总额99.12亿元。
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爆发。因外向依存度过高而被称为“离华盛顿最近”的绍兴，最先感到了寒意。当地企业接二连三出现了危机，这其中就包括华联三鑫。
面临重大资金压力的华联三鑫最终选择了“兵行险招”——在期货市场悍然发动多头行情，希望以此造成现货紧张的局面，借机改变PTA价格走势，重塑市场信心。
这一着险棋，不仅没能救得了华联三鑫，反而把它送上断头台。按照圈内的说法，华联三鑫通过自己公司及其它关联公司的名义共接货约5万吨，按照事先约定，几家公司共同发动行情，并最终接下实盘的多头会把到手的十余万吨PTA转手给华联三鑫。由此，华联三鑫被迫接下近15万吨现货，被套资金多达十几亿元，若按当前现货价计算，其面临的跌价损失接近5亿元；因其本身就是PTA的生产企业，接下的现货等于增加库存，对生产经营毫无益处。终于，到了10月，媒体传出消息：华联三鑫因经营不善，引发资金链断裂，公司停产。当时，华联三鑫账面总资产118.96亿元，总负债113.4亿元，有银行借款93.55亿元，涉及18家银行。作为与展望集团共同持有华联三鑫19.021%股份的加佰利集团，受到牵连，经营情况日下，同样陷入资金困境。
孙利永被这巨大的亏损吓着了，手忙脚乱之下，他决定铤而走险：未经董事会同意，悄悄从永隆实业挪用3亿余元资金去拯救加佰利集团。但事情很快败露，去年10月24日，永隆实业因巨额资金被挪用，由联交所宣布停牌。
我们现在已无从探寻孙利永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作出了举家前往美国的决定。可以确定的是，去年9月14日是他们一家人出发的日子。
这位当年创造上市神话的民企英雄，在困境面前选择扔掉“烂摊子”一走了之。
政府介入 加佰利路走何方
一有风吹草动，银行便第一个来追债了。孙利永出逃后，永隆实业已基本没有流动资金，只能接一些加工订单，所有收入基本只能支付员工工资、水电费用、税收等生产性成本，如有盈余便用于偿还银行贷款。永隆实业一位中层用“大家都陷入恐慌，感觉企业随时都要关门”来形容当时的局面。
为了尽量减少损失，事发之后，杨汛桥镇政府迅速行动起来，专门派出三名人员，成立“加佰利集团解困工作组”，常年在集团公司办公，一直要到重组完成。与政府解困小组同时进驻加佰利集团的，还有两个债权人委员会。一个是银行债权人委员会，一个是企业债权人委员会。
债权人在不断调整，到今年8月，加佰利集团涉及的贷款银行共有19家，总额至少在9亿多。此外，虽然加佰利没有向民间集资，但并不排除其他形式的民间借款。作为银行债权人委会员的主任会员单位，中国农业银行杨汛桥支行副行长金建良对于好友孙利永当初忽然离去，笑容苦涩：“我们现在只希望在政府的主导下，能够从保增长、保民生的角度，让企业顺利、平稳地重组成功。”
据知情人士透露，目前至少已有3家企业考察过永隆实业，其中一家就是已占据永隆实业近44%股份的意大利米罗兰奥公司(MIROGLIO)，另两家是杨汛桥镇当地的企业，3家企业都有收购的意向。
“重组后的永隆实业应该会放弃纺织业务，但具体从事什么行业要看收购企业怎么考虑。”知情人士认为，目前国内纺织业生产的利润普遍不高，这对于原本以生产销售中高端纺织品为主且有40%外贸份额永隆实业而言，换行业是势在必行的。
现在，永隆实业还有一些单子在做，目前织机开机率为85%。未来的道路如何走下去，现在不得而知，显然，这一年的事情，会和当年的上市一样，成为一个碑记。
(据《都市快报》、《上海证券报》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