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期间,我们去西藏大峡谷穿越,在西藏南迦巴瓦峰与加拉白垒之间的大峡谷地带,此前只有一支英国登山队穿越过,这条路也是西藏人的朝圣之旅。莲花生大士,据传是藏传密宗的开基祖,在西藏具有崇高的位置。他曾经在加拉白垒修炼过。这个地带属于无人区,常常有野熊、猴子、野猪等出没。
2007年我们曾穿越过墨脱,每天可以住大通铺旅店。而这条路线却要每天扎帐篷,支锅造饭。我们一行6人,却跟着12个藏族背夫,其中有2个开路猎人,2个导游。一行人自带帐篷、锅、大米和蔬菜,或在原始森林里穿行,或在60多度的高山上艰难攀援,或在大峡谷两边的悬崖峭壁上四肢抖动着攀爬。一次,我摸着开路猎人奇加的砍刀,连称锋利。奇加骄傲地说,因为有了它才能走上这条探险路。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离天那么近。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开阔的草原,悬崖峭壁下奔腾的激流,仰望使人晕眩的高山,俯视令人胆寒的陡坡,各种景致不断交错,构成了一幅幅动人心魄的画卷。那里的夜空最美,夜空透蓝,星斗满天,月亮透亮。吴刚、嫦娥好像随时会来与你攀谈。
本来计划的是一次静心之旅,实际上却经历了一次心智荡漾的地头力之旅。我们6个人每个人都有故事。平常在城市里,每个人都放不下,都包得严严的,不给人看。可是,置身于大自然中,每个人都会认识到自己的渺小,都会把平时特别保护的那些困惑和心得袒露开来。大自然,让我们放下归零。
不过,在这8天的穿越旅程中,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一个17岁的藏族背夫——贡觉吐旦。
贡觉主动跟我说:你游泳很棒
一天下午,我们来到一处山崖,下面是一片绝美的沙滩,沙质细腻犹如白锯末。我二话没说,就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沙滩上,放下背包,脱了衣服。当时是下午3点多,太阳照得暖暖的(相当于北京时间1点)。雅鲁藏布江水非常清澈,水温大概在18。C左右。在水里我是那样的舒张与惬意,把头扎进去,飘着往前走,来个蛙游,又来个自由泳。另外几个人嫌水凉,我却有北京八一湖冬泳的底子。
贡觉吐旦,一个17岁的藏族少年,主动跟我说:“你游泳很棒,跟奥运会的运动员一样。”贡觉长得像古天乐,眼睛大,睫毛长,脸上有一种淡定和热情混杂的东西,使他有了非同寻常的吸引力。我们成了朋友。
贡觉吐旦还给我说起他的家庭故事。他父亲在两年前被一起做生意的甘肃维族人杀害了。藏族习惯是把所有的照片和物件都烧掉,结果他姐姐烧掉了父亲与那个杀人犯的合照,他们也就失去了抓住那个杀人犯的机会。他很平淡地叙述,像是说其他人的事。如果是个汉族人,可能报仇雪恨的心理要支配长子的后半生了。而贡觉没有这种心理,这种对死亡的豁达,还真让我侧目。
父亲去世,贡觉初中毕业就回家干活了。他喜欢许三多、古天乐、赵薇、周杰伦等一大批明星,尤其喜欢在军队中成长的许三多。贡觉吐旦儿时的愿望是做一名警察,他想去当兵,妈妈不让去,理由是过几年还是没有事干,要回家重新找工作;他想去内地上学,免费、免考,家里说哪里有那样的好事,也不让他去。
我跟他说,他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以后要担负起治理这片土地的责任,现在应该首选去读书,第二可以选择去当兵。当兵至少有两样好处:一是广接人脉,还可以学习普通话,为他以后铺平道路;二是士兵卡位非常准。他自由惯了,而当兵一事一规矩,处处有人帮助监督他执行规矩。这样一种训练,对他以后做什么事都是极好的准备。贡觉认同我的分析,平静地表示回去后先争取上学的事。
贡觉吐旦瘦削匀称的身材,很像一个汉族中学生。他体态轻盈,背着很重的包裹,上山一口气,下山更是一路小跑,几个跳跃就下到了坡底。生命力强盛的藏族小伙儿,只崇尚生命力。如果不是我在无人游泳的水中游泳,显示了一点生命力,恐怕他也不会主动搭理我。
两天后在一个陡峭的大坡上,贡觉吐旦跟我说的一通话,成了我这次西藏穿越之旅最大的收获。
生命力的价值
那天,我们来到一个陡峭的大坡,山友说有70度,长度有2000米。这是考验人的耐力和体力的路段,每一步迈出去,都是需要力气的。
攀爬这种陡坡需要平静地一步一步走。我终于爬上去了。可是一个山友却一个人远远落在了后边。这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他有自己度过难关的办法。或许是由于紧张,或许是由于恐惧,他一反常态唱起了歌。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歌声向世界宣告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看着他在艰难地爬行,我是没有力气再下去帮他了。贡觉吐旦没有坐下休息,也在山崖上观看。于是,我就走近了他。以这两天来跟他的熟络和心心相印,我说:“看那家伙难的,就怕我们甩下他,要不要下去接应一下?”
贡觉淡淡地说:“大家都是出来锻炼的,我下去也帮不了他什么忙。走上来只能靠他自己的生命力,谁都帮不了他!”贡觉那副居高临下的淡定,给我一种极强烈的震撼!
是的,在布满原始森林的大山里,在大自然艰难的环境里,任何财富、名位、权力都无足轻重。在这里只崇尚生命力!那个企业家可以有骄人的事业和财富,但是却不得不自己面对生命力的考验!
那位企业家终于登上了陡坡,他紧紧握着每一个人的手,那份亲热恍如隔世。后来他说,在爬坡的时候,眼前出现幻象,董存瑞、黄继光、雷锋这些英雄形象不断涌现。在紧张恐惧的时候,有这些英雄与他并肩,这是他做企业过程中度过一个个难关时的写照。他经受住了生命力的考验!
贡觉吐旦,这个17岁的藏族少年,给我打开了一个生命力的视角。这个视角,对他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需要高深的顿悟或者修炼就可以掌握的东西。在城市的喧嚣中,我们自以为抓住了一切的核心——权力和财富,但却忽视了鲜活的生命,忽视了那种原生的生命力!
贡觉吐旦的生命力视角,不只是可以看人生,更可以看公司。一个公司初创时有着充沛的激情和热忱,每一个业务现场都有着旺盛的创造力。然而,随着规模的扩大,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也开始滋生,公司开始失去活力,走上衰退的道路。经营者和员工注重安定和自我保护而失去了向新事物挑战的气概。渐渐的,每一个业务现场不再有头拱地解决问题的地头力,而是学会了逐级把问题上交。一层层高管看到问题,说了就等于做了,强调了就等于落实了。面对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组织,创始人往往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的不只是中国公司。这是世界公司史上难以逾越的一个怪圈。曾经是美国制造业代表的通用汽车,具有无可比拟的品牌集群,有着令人瞠目的渠道和技术,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管理官僚行威作乐的地盘,终于提出了破产申请。
如何使公司的每一个业务现场恢复创造力,如何使公司保持持续旺盛的生命力,这是每一个公司都不得不直接面对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