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早饭后,我就和太太一起去了公司。
离春节还不到九个月,但感觉太太比那时憔悴了许多,脸上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泽。一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太太,就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终于不用边开车边打电话边想事了”。说着又转过头来问我,“沧州那边安排妥了吗?”。 看着她操劳过度的疲惫神态,我赶紧安慰她。“放心吧,这次就在沙家浜扎下去了,除了房子和地,我都带来了”。 “真的?这么快就定了”,她脸色晴朗了些。其实,这个决定,我已经跟她说了好几次了。用她的话说,就是想多听几遍。 “再不是真的,家都没了。你就是不听话,非偷偷的干。这次真把我吓坏了”,我说。 “谁让你就是不过来,这都不像家了。再说,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 我赶紧安慰她,说不要紧,我来了你就可以少操心了。我还说,就不信在沧州能干,到了深圳就不行了。接着,我就边开车,边向太太了解公司的情况。 这个所谓的货运公司,其实,和我原来想得也差不多。虽说买了一大一小两辆车,可连个办公室都没有,也没有充足的业务。太太说平时主要是在马路边“摆车等活”,这几天只有那辆江铃在路边摆着,那辆撞坏的大车还在修车厂呢,要等几天才出来。 除了两台车以外,就是个皮包公司。不,纸袋公司,因为早上我看了,公司的一切,包括各种执照,就装在几个纸袋里。 货运这活,不做不知道,听太太一说,才慢慢有点明白。其实,就跟老年间的镖局差不多。给别人运货,不光责任重大,还十个公公八个婆婆地管着,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活计。平时在路上摆车等客户,看到警察还得赶紧着蹽,跑得不快被逮住,还得罚款,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也不管用。 想了想,我就问,“这运货,是不是也应该有长期稳定的业务关系”。 “当然了。深圳这地方就是货多,运输量大。人家那么多大型的物流公司,可不就得靠稳定的客户活着吗”。说到这,太太又沉沉地说,“我当时也是想得太容易了,没想到竞争这么激烈。我天天都在打电话找客户,可快半年了,就稳定下来一个”。 我渐渐明白太太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憔悴了。给人运货的责任很大,临时出现的麻烦事有很多。比如,装货时发现货和事先说的有出入了;货物数量不对,司机却没有发现了;收货人不配合找麻烦了;路上堵车造成晚点了;车在路上出故障了或违章被扣了,等等都是不可预计的事。在正规的货运公司,都有专职的业务员、操作员和调度员,负责联系开发客户、随时了解车、货的在途状态、跟单操作、车辆调度安排和处理突发事件。可在我们这个纸袋公司,本该这几大员操心的事,却都是忙活太太一个人,还得利用上班以外的业余时间。
一段时间之后,我也发现,公司虽然只有两辆车,可经常一整夜,就能接到出车在外的司机打来的几个电话,根本就无法正常休息。 问电话、地址,说找不到人什么的,这算省心的。怕的是半夜车坏到路上了,或跟别的车刮上了。也甭管是什么时候,车在外面的时候,只要电话铃响,这心就算提起来了。实际上,自从买了车之后,只要这车还没有回来,就算司机不来电话,太太这心也没有放下过。 其实,这人生也好,事业也罢。有许多看似简单的事,对讲究完美的人来说,处理起来却是十分繁杂的。商业合作中,讲究的是双赢。想双赢,就必须得既要坚持原则,又得有妥协。说到妥协,实际上就是一个让步程度和利益转换的问题。可太太偏偏又是个喜欢追求完美,不善随机应变的人。她总是幻想着把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各种麻烦事,都能立马就能断个是非曲直,处理的完完美美、一清二楚。所以,这写到脸上的憔悴是既有外因也有内因。 看到这些,我倒觉得看不看那所谓的“公司”,已经不太重要了。我已经暗暗定下了心——买车的银行欠款,有二十多万,我先还了;然后想办法找几个长期的客户,稳住两个车的业务量,至少让它们有点儿事做,别月月赔钱;再然后,就是找个别的行业做为新的创业点,最好再把这两台新车给用上。 算盘打得如意,可我晚饭时了解的其它情况,又让我的刚刚定下的心瓦凉瓦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