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你有多久没逛菜市场了？ 的确，即便是日常食材、用品的采买，你也早已习惯于超市的整齐、明亮、光洁、专业。而传统市集，却多半被贴上混乱、肮脏、嘈杂、破旧的标签。 但菜市场的铁杆粉丝可不只是婆婆妈妈。“与友人在菜市场里聚首，又拎又抱，大包小包，有生鲜有干货有熟食，目不暇给美不胜收。”这是跨媒体创作人欧阳应霁的真心话。“长大后求学、工作在外，住的地方竟都离菜市场不远。常搞不清楚，究竟是它默默地、贴心地让自己到处都是呢，还是我潜意识里刻意地想靠近它？”这是作家、诗人、策展人丁芯瑜的表白。甚至安迪·沃霍尔的名言：“我只是画我认为是美丽的、大家每天使用却从来不去想它的东西”，谁又能否认，这话正适合为菜市场背书？ 在我们与传统市集渐行渐远的当下，这里却成为设计师、创意工作者、当然还有知名主厨爱得深切、非去不可的地方。 城市的厨房 “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同理，要了解一个人，少不得从他的厨房开始，而菜市场就是整座城市的厨房。异国旅行时，何不放下对知名景点的执念，去那些最活色生香的“城市厨房”走走？ 对时下的纽约人来说，在市场里如果看到带着土的蔬菜水果，或者大块大块待切的鱼和肉，就会打心眼里愉快起来——没错，绿色饮馔的概念对他们就是这么深入人心。全球化时代农产品在国家之间运来运去，不但无谓地消耗能源，更令都市人与土地的情感纽带横遭割裂。所谓“吃在地的食物”，讲究的就是没有经过船只和飞机的运输，也没有经过长时间真空冷冻处理。纽约的农夫市集供应商大多坐落在两小时车程内，不但食材带着新鲜泥土味，跟你交易的人，也正是为你种菜、养鸡、摘果的人。如果你知道，这些自耕农的出产比美国中西部大面积商业种植的成本要高昂许多，就更不难理解农夫市集的弥足珍贵之处了。 而大众心目中总是与潮流、浪漫、奢侈品画等号的巴黎，如果你不曾深入这里的市集，就没机会了解：巴黎人花在菜市场的时间绝对比逛精品百货要多。65个露天市场，13个室内市场，每一处都有自己独一份的特色：或许是特别香酥的现烤面包，或许是别处难觅的特定年份特殊风味红酒。而法国人爱吃、什么都吃的特质，在市集也比在米其林餐厅有更最淋漓尽致的体现，跟这里的肉商、鱼贩、鸡鸭贩、乳品商聊聊，你会更清楚为何法国的饮食文化可以征服那么多国家！市集是巴黎卸了妆的那一面，烟火气比脂粉味更美。 调动五感逛菜场 而真正饶有收获的市集之旅，不是走马观花就能够实现。你需要调动五感，从多个维度切入。 首先，“时间”在这里是与“朝九晚五”截然不同的概念。很多都市人还未就寝的00：00，却是摊贩的起床时间，02：00出发批货，04：00准备摆摊，05：00预热开始，06：00接待顾客。到上午10：00，上班族刚刚开始忙碌，摊贩却已经动手整理货品，因为12：00便要收摊回家。这套独有的时间表，简直跟所谓的白领生活是同时区的时差。 再来细细分辨这里的声音。都是力道十足的吆喝，但炫耀货品新鲜与跳楼大甩卖则完全两样；同样是不输于相声贯口的伶俐，但一边低头理货一边顺嘴哼唱的顺口溜，和像说书一样情绪饱满的叫卖亦南辕北辙，更不用说还有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至于色彩，借用《怪物史瑞克》里这句台词：“洋葱有层次，妖怪也有层次，我们都有层次！”色卡上任何色彩在菜市场里都能找到，并且看似繁乱，却通过堆叠、陈列、装箱、吊挂呈现出层次无比丰富的美感。你完全可以用观摩全球顶级艺术盛事——艺术双年展的心态，将传统市集定义为一座美术馆：古典主义名作——塞尚的苹果与橙子也好，当代艺术焦点——达明安·赫斯特的牛肉猪肉也罢，与其说来自菜市场的物件经过艺术家的诠释，被点石成金当做艺术品，倒不如说，是艺术家向菜市场借色彩甚至借到了灵感。 最后，菜市场才是考校一个人生活品位最好的镜子。所谓生活家，不是去诚品买书、喝星巴克、吃日本料理、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评论聊聊时事。你有没有办法，一眼看出水果有多甜？鱼有多新鲜？鸡有多嫩？肉是哪个部位？有没有眼光，在市集旧货店的尘埃里认出圣罗兰的老式眼镜、冰裂纹精美的厚陶盘、来自东京的有色玻璃花瓶、来自巴黎的旧相机？ 神在温暖真实的细节里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生鲜蔬果是颜色、材质、图样、组合方式的展览会，器皿杂货则可能是别具风格的工艺佳作。而再家常不过的市场熟食、卖相不佳的处理水果，在创意与巧手的改造下也能摇身变为令人惊艳的混搭风料理…… 对于创意从业者来说，旅行过全世界，见识过最先进的趋势，才发现“在地性”（localization）是永远的关键字，而珍惜本土也绝非只是政客的口号而已。这世上不能只剩下“规划后”的标准，或许像菜市场这样缺乏设计才是最好的设计。
而对于普通人，市集的意义更是一言难尽：与超市提供得了冷气但提供不了“地气儿”、购物过程中连开口说话都可以省略不同，在菜市场里，最可贵的是温暖真实的人性。台湾作家王信智说得好：尽管在你眼里，互动的另一方逃离不了“卖菜的”“卖肉的”“杀鱼的”，而在他的记忆里，你也不过只是“戴个眼镜的”“星期五早上常来的”“老是爱计较斤两的”，你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但见了面却可以像老友一样嘘寒问暖闲话家常。在彼此喊斤减两的过程中，情谊悄悄地建立起来，不知何时一把葱就会自动出现在你的购物袋里。 这是大多数人已经失去的连结，和正在日渐丢失的感觉。也许看完这篇文字后，你仍会选择前往窗明几净的超市，但，抱着印证的角度去菜市场走上一遭，请相信，神真的住在那些你再熟悉不过的细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