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企业机制目前无法改变
苏小和:你怎么看王石?他怎么没去尝试管理层收购,让万科成为一个全球企业?
刘晓光:他主要还是想——只做一个职业经理人就算了。
苏小和:他的个人定位决定的。
刘晓光:个人定位,他没有进行过更深层次的改造,可能觉得自己也没这个力量。
苏小和:但我觉得他是有机会的,他在深圳,他涉足的是房地产行业,很多房地产公司都是私有企业,为什么他不可以做?
刘晓光:中国企业家没有不想改革这种制度的。5年前,首创曾做过一个最大的尝试,用的是国际思路,引进了KKR等国际企业从根部上改造我们的企业,成为一个资本、机制、经验、市场统统国际化的企业,股权是混合制,相当于国际化的企业,我就是把档案放在你这里,我可以摘了帽子。
但是大多数国有企业不会这么想,他认为这是一种官衔、一种待遇,因此改革的阻力很大。2004年以前要求我们的二级企业全部改制,这是党中央的精神,国家要改革机制,但现在基本上回来了。当时国有制一股独大,国家说要坚决把它消灭掉,现在不提了吧,又回来了。
现在我们能做到的工作尽量做到。比如上市公司,基本上规范化了。唯独根部解决不了,其他的国有企业也解决不了,这是没有办法的。
苏小和:我认为任志强的思维绝对是市场化、自由化的,但是他的机制和企业制度是国有公司,这是个矛盾现象。
刘晓光:他没办法,任志强在华润时,华润是一个中外合资的上市公司,基本上是一个混合体,个人也有点股份。他撤出华润后,华远就是一个国有独资公司。但他也有进步,他个人可能有7%的股份,当初承诺给他30%.如果我们公司改革的话,肯定改不动,公司太大,有七八百亿资产。
苏小和:张维迎认为,这种制度解决的唯一希望在于本身——最后做不下去了。
刘晓光:这么大的市场,特别是国有企业有很多占据垄断地位的,很难说。比如电力、烟草、电信、石油等等,就这几家,怎么会做不下去呢?
苏小和:台湾的许倬云教授认为,从洋务运动开始,甚至更早,其中一个现象就是官商合一、官督商办、官商合作的模式。到今天为止,我认为国有企业还是这种态势,你认为这种态势有什么好处或弊端?
刘晓光:现在的垄断行业可以说是这种态势,而市场化的国有企业基本上都是自己去竞争,比如地产业,你招标我也招标。
苏小和:可是政府会管你,官员会管你。
刘晓光:肯定会管,但是资源的管理上并没有很高的一致性,劳动力都市场化了。我们是国有企业的野孩子。
苏小和:就是方法是市场化的,可在所有制上是国有化的。我认为,包括你、任志强、王石、张瑞敏,甚至还有李东生,你们这些企业家在国有企业里好像都有点吃亏。
刘晓光:李东生还可以,他还有些股份。咱们刚才谈的所谓企业的价值、企业家的价值,既包含了精神价值,也应该包含着金钱价值。你说他很厉害、很好,要不断地给他精神奖励,这是必要的,还应该有物质的价值体现。在这种官和企业比较高度融合的情况下,好处是什么?第一个,它可能有政府的政策扶持;第二个好处,比如在信贷方面,国有企业比较有优势。
苏小和:国有企业上面有政府管着,但作为一个国有企业的企业家,做事时必然会跟官员形成一定程度的交集。中国就是这样一个态势,一旦某一个环节出事,最后伤害的肯定是企业。你怎么看这种情况?
刘晓光:这种机制和体制摆在面前,如果你要脱离这种链条,可能你的生存会有问题,你躲不掉的。一种固有的机制已经摆在这儿,你想完全脱离它,自己去创造一个真正新的企业机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小和:在我们这代人中,想要出现当年荣毅仁的那种家族企业,可能性不大?
刘晓光:也有,民营企业。当然也是少数。
苏小和:民营企业都比较小,由于产业的垄断,好的企业不能真正进入。
刘晓光:产业垄断,但是你说的这些问题太敏感。这里包括时间问题、目标问题、改革的深层次问题、制度的再造等一系列的问题,并非那么简单。柳传志等于是走出了一条绿色的小道。
其实中国的企业家应该有一种共同的声音,要有改革的愿景。现在很多东西走不走市场化道路还是一个问题。如果你的GDP很高,社会上歌舞升平,但是改革动力没了,可能就要倒退了,或者停滞不前。
那么改革什么?核心的问题还是在于要不要产权制度改革,要不要建立真正的治理结构?我们总是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一片光明,认为国有企业利润很大,实际上这些数字掩盖了很多东西。
刘晓光简历
1955年出生。1970-1975年为军人、步兵学校学员。1978-1982就读于北京商学院。从1982年至1995年,刘晓光历任北京市计划委员会处长、总经济师、副主任,北京首都规划建设委员会副秘书长等职。现任北京首都创业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等职。他领导的北京首创集团是一家新型国有投资控股集团公司,业务涉及房地产、金融、水务等六大领域,旗下拥有境内外上市公司6家、基金2家,以及多家与国际著名跨国公司组建的中外合资公司。目前首创在全国企业500强中排名第220位,总资产及净利润分别排第75位和第51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