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去是自找麻烦
1999~2009,十年过去了。对于过去,褚时健不愿再提。他说:“过去的事我根本不去想,想它是自找麻烦。”褚时健可以不谈,但却无法回避。
1998年1月,新华社的一则新闻震惊了全国:褚时健与公司其他几个领导私分公款355万余美元,其中褚时健得款174万美元。其实,褚时健早就“出事”了。1995年2月,有人检举河南烟贩林政志通过向褚时健的家属行贿,从而得到了卷烟指标,中央纪委随即着手调查。不久后,褚时健的妻子马静芬和女儿褚映红被收审;12月,褚映红在狱中自杀。1996年4月,马静芬正式被批捕;12月,褚时健被有关部门从中越边境的河口带走。1997年7月,褚时健正式被批捕。
对于贪污指控,褚时健后来交代说:“新的总裁来接任我之后,我就得把签字权交出去了,我也苦了一辈子了,不能就这样交签字权。我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不能白苦。所以,我决定私分了300多万美元,还对罗以军说,够了,这辈子吃不完了。”
褚时健的被捕,当时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热议。有人说,是褚时健没有平衡好关系,被人整了。云南当地群众普遍认为,褚时健是“被冤枉的”。当年为褚时健辩护的律师则认为,褚时健犯罪主要是心态失衡。他为国家创造了近1400亿元的利税,而他十八年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却只有80万元。
关于褚时健的“落马”,还有一些民间说法。其中一个说法是,红塔山原是一座小山,与其对面的龙马山相比,又矮又小,红塔山不服气,就卯足了劲向上长,当地知府认为这是以下犯上,于是筑了座塔,镇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红塔山。褚时健之所以“出事”,就是因为“红塔山”这个中国烟草业第一品牌长得太高了。
另一个说法,与褚时健在出事前修建关索坝新厂区有关。上世纪90年代,玉溪卷烟厂发展迅速,老厂区已难以适应新的发展,褚时健决定在关索坝建一座世界一流的新厂区。对此,有很多人劝说褚时健:“你年纪也差不多了,为什么非要干呀!”更有风水先生说,这样做会挖断龙脉,而且“关索坝”这个名字不吉利:关者,关押,关卡;索就是绳索加身;而坝则和罢谐音,含罢官的意思,恐对褚老板不利。对于这些说法,褚时健一笑置之。
上述说法纯为“野史”,我们也只能一听了之。
褚时健被判无期徒刑后,不少人感到惋惜和同情。在1998年的“两会”上,还有许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为褚时健“喊冤”。他们认为,褚时健功劳太大了,过与功相比,算不了什么。也有人指出,褚时健贪污了近千万元,这已是当时一些被枪毙的贪污犯所贪金额的数倍。
负责审判褚时健一案的法官说,这个“判决一定要经得住历史考验!”
褚时健的功过是非,只能交由历史来评判了。
八十岁,重回哀牢山种冰糖橙
采访之前,记者在昆明街头发现有些水果店在卖“褚时健种的冰糖橙”, 每斤价格比其他橙子贵3元钱左右,买的人还挺多。
褚时健种橙子?
没错。
褚时健1999年被判刑后不久就减刑了,刑期被减为十七年。2000年左右,他又因“患有严重的糖尿病”被保外就医。
褚时健说,出来后,很多人找过他,请他做顾问,一年给他二三十万元,但他不愿去,因为“中国人合作很难,我也没有闲心干那些事,我自己做倒可以”。但闲在家里,褚时健又觉得无聊:“很难受,不好过,去哪里走一下也不行(保外就医,不能离开玉溪)。后来,别人有个农场,有几百亩地荒着,我就想去搞搞地,打发一下时间。”
但褚时健的老伴马静芬拉着记者说出了另外一番话:“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刚才他是不好意思说。实际上,是因为没有钱。姑娘死在监狱后,外孙女得我们养。我和他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不到两千元,连物业费、水电费都交不起,你说咋过?总得找点钱。”
总之,在经历了人生的辉煌与沉沦之后,75岁的褚时健又回到了劳改时待过近二十年的哀牢山,种起了橙子。
要种橙子,就需要投资。褚时健坦言,资金是最大的难题:“像水洗了一样,没有钱”。好在还有一些“老关系”,朋友们给他东凑西凑,“一家三五万,十来万,总共是120万元。”褚时健的橙园搞起来了,当地农民都愿意把自己的地租给他,每亩地一年的租金180元左右,农民可以在园子里做工,挣得比原来自己种甘蔗还要多。就这样“整着整着就搞大了。搞了2000多亩,钱也要得多了,最后差不多借了2000万元。”
如今,褚时健和马静芬的“夫妻店”渐渐上了轨道:“我管种植,她(马静芬)管销售,两个人经常忙得一天都见不着面。”褚时健笑着说,一聊起橙园,他就兴致很高地说个不停。
马静芬老人给记者剥了几个他们自己种的冰糖橙,很甜。褚时健说经过这几年摸索,他“已经摸到了一些自然规律,果子的品质每年都会有提高。我正在研究土壤以及存在的其他问题,要不断去改进,不断提高果子的品质,个头要更大点,糖分要再提高一到两个百分点。”
当年,为了提高烟叶的品质,红塔集团和烟农结成了“利益联盟”;现在种果子,褚时健也用上了这一套,实行承包制。“这种‘利益联盟’,无论我干什么,轻易都不会改变。我对农民有感情,希望他们都能富起来,有好日子过。” 褚时健说。目前,在他的果园做事的农户已有百余家,每个农民年收入过万元,这在当地农村已相当不错。
褚时健的橙子已经销到了全国20多个省市,他种的冰糖橙,价格在市场上是偏高的。“我们的成本高。不搞出特点来,就要亏本。现在市场已经过剩,我们的果子不仅要超过本土的产品,还要和美国最好的‘新奇士’竞争,我们必须找到竞争优势。不然,今后我们的市场就会有问题。”已经80多岁的褚时健,依旧保持着敏锐的市场意识。
据褚时健介绍,他的橙园已经进入收获期,2006年产量已达1700多吨,并开始还钱。“这两年情况还可以,今年(2008年)借人家的钱基本都还完了。明年(2009年),股东就开始回收投资。”
采访快结束时,有客人来了,是来商谈帮他们把橙子推进超市的。马静芬对褚时健小声嘀咕道:“进家乐福也不好,还要一个个挑选……”
进了牛年,褚时健虚岁就82岁了。如此高龄的他,还经常往返于玉溪和哀牢山之间,操持着他倾注了近十年心血的果园。玉溪与哀牢山相隔近200公里,交通不便路途险恶,但没能阻止他。褚时健告诉记者,万科地产董事长王石曾去哀牢山拜访过他,王石当时对他说:“我到七十几、八十几,也没那个勇气去干了。”说到这,褚时健笑了,笑声很爽朗。
众人眼中的褚时健
褚时佐(褚时健的弟弟):我哥哥忠厚老实,尊重别人,也受到别人的尊重。
马静芬(褚时健的老伴):他这个人其实很爱面子。
孙女:他只喜欢男孩。
王石(万科地产董事长):作为企业家,我对褚时健是尊敬的。但是他拿国家一分钱也是不对的。
朱界飞(媒体人士):他的落马,换来了企业家激励制度的推行,这也算是他最后给社会的一点贡献。
玉溪市民:他是被冤枉的,我们很多人都曾靠他吃饭。
中央纪委:过不掩功,功不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