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钱学森的沙草产业理想
沙是所有北方人心中的一个结。吴子申第一次看到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在1984年提出的一个预言时,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钱学森说,未来第六次产业革命的核心地点不是在城市,而是在农村。他的沙草产业理论认为,占中国25%土地面积的沙漠里至少蕴藏着几千上万亿的产值,应该因地制宜,搞多用光,少用水的高效农业,才能让沙漠变绿洲。
吴子申深爱着这片养育了他的土地,他被这个理论迷住了,他太想把这条道路走通。2001年下海后,他还组织了以前内蒙古化工研究院副院长高静为首的一个科研团队,研发沙草项目。他深知,建立在资源基础上的科研成果及其市场化,才是自己事业的源泉,也是农牧民的出路。
随后,吴子申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在山西恒山建了数千亩名贵中药材黄芪的种植基地。当时一个山西亲戚提了这个建议,而中国最好的黄芪就是吴子申祖籍恒山一带出产的正北芪,出口韩国、日本、新加坡等,供不应求。吴子申一调查,得知正北芪种植数量很少。“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大规模种植呢?”一问才知,原来1988~1989年间市场爆发了黄芪大战,野生黄芪全被连根挖掉,生态已经被破坏。重新再种,要七八年才能长成。太长的投资回报周期,吓退了所有有心人。
吴子申算了另一笔账,每亩投入不到1000元,产量可高达4000斤,每亩3.2万元的收益“吓死人”!“这就是钱老的沙草产业理论啊,沙里真的有黄金。”吴子申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随即他雇佣当地人,从几百亩开始种到了几千亩,上万亩。
第二件事,永业的科研专家一致建议吴子申进行苦参碱提炼加工。苦参碱可治癌、治乙肝,两吨原料制成的针剂价值1亿元;也是其他日化原料,运用非常广泛。无疑这是个极为诱人的项目。
过去这个项目只是停留在学术层面,现在吴子申决心吃螃蟹,产业化,把它做成。“提炼苦参碱的沙生植物苦豆子,随处可见。这是最好的资源性项目啊,什么叫因地制宜?这就是!”
确定了这个项目,到哪里去寻找原料基地呢?
第三件事,为了寻找最好的苦豆子原料基地,吴子申一行人驾着越野车四处奔波,最后来到了距离呼和浩特近600公里的阿拉善盟敖伦布拉格镇。地方官热情接待,倾情介绍了梭梭木、最为盛产的苦豆子、白刺等沙生植物,又带吴子申去看了当地独有的旅游资源——沙漠秘境中的人根峰、大峡谷……
“对于是否投资,当时吴子申一句话没说,临到走也看不出一点表情。”蒙古族的镇党委书记月·特木其勒图有点失望。没料一周后,吴子申的专家团队来考察了,之后是连续二十多组的专家团分头开进小镇,但是没投钱;第二年吴子申又来考察,月书记又全程陪同,还是没投钱。
这期间,发生了一个让人感慨的小故事。
2002年12月的某一天,吴子申与朋友相约到呼和浩特新城宾馆谈事,看见大堂楼道口立一招牌,上写“参加内蒙古沙草产业协会成立大会的嘉宾请上八楼”。吴子申眼睛一亮,扔下朋友,事也不谈了,拔腿直奔八楼而去。
后来沙草产业协会秘书长郝诚之回忆说:“当时吴子申是最后一个挤进会议室的,挤在角落里,但积极得不得了,第一个带头交会费,激动得手舞足蹈地发言。大家很少看到对沙漠这么执着的人。他发言说,治沙防沙的最好方法是种苦豆子、梭梭木、白刺等有高经济价值的沙生植物,以沙治沙,沙里淘金,不仅要形成沙漠生物链,还要形成沙漠利益链。比如梭梭木根部寄生一种名贵中药材肉苁蓉,每亩投入800元,几年后就可产出3万元……”
时间在流逝,北方沙漠化也越来越严重了。第三年,已是2003年,吴又去了敖伦布拉格,月书记还是全程陪同。临走了,站在风沙地里,吴子申握着月书记的手,泪流了下来,说:“老哥啊,为了这片土地,我投!”
本来决定只投500万元,哪知第一笔,就投了2000万元。
那是吴子申的全部家底。
“疯子”的天堂和地狱
所有亲朋,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说吴子申“傻了”,“完全是个疯子”!
但吴子申不回头,他在当地圈下50万亩沙漠荒地。他的未来理想是,每100亩沙地雇一户牧民,外圈种树,内圈种草、放羊、放骆驼,种苦豆子、梭梭木,最后形成循环经济,这样既可防风固沙,农牧民每年又可获得20万元以上的收益。
他一直有这个理想,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他想最终把敖伦布拉格建成美国西部小镇那样人们安居乐业、高度现代化的、风光秀丽的沙漠绿洲。
2003年吴子申注册了永业公司,同时成立了敕勒川文化有限公司做旅游。吴子申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他开始造势,不停地请农业专家、科研专家、作家艺术家、政府官员组团到敖伦布拉格考察、宣传,一边向这片土地注入现代文明基因,一边解决运作问题,一边集思广益,出谋划策……
但是,2003年他组织政府人员到当地开始第一次运作,就遇到了大麻烦。“我们在当地留领导吃饭,在敖伦布拉格最好的新隆酒店,结果吃没吃,坐没坐,喝没喝,大家着急得没办法。生存环境如此恶劣,不要谈洗澡,喝水都成问题!”
怎么办?投是肯定要投的。先建个招待所,“弄个落脚的地方。”后来越做越大,“弄成了现在的三星级‘敖伦布拉格酒店’。”呼市的朋友听说吴要在沙漠里建三星级酒店,惊呼“已经疯了!”
建酒店的同时,苦参碱厂也开始建设了。
理想铁血推进,现实异常艰难。如潮的反对声中,噩梦一瞬间就来了……
50万亩沙地拿过来,平整沟沟坎坎花了150万元,建酒店、修路又投了1000多万元。
眼看手里的资金越来越紧,最要命的是,突然发现50万亩沙地的生物链早已被破坏了。骆驼快死光了,种植园成了老鼠的天堂,原有的梭梭木根部已不长肉苁蓉,新栽的梭梭木生长更是不旺。农民再做下去,不但于事无补,还得按天开出工钱,梭梭木等移植只好停工。这一停,50万亩种植园突然就撂在那儿荒着,没人管了。
梦想的天堂变成了现实的泥潭,想挣的钱没看见影子,口袋里的资金却很快见了底。祸不单行的是,2004年4月全国开始宏观调控,之前银行承诺的2000万元贷款烟消云散。一夜之间,公司陷入最可怕的境地:资金链断了!吴子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今天面对记者,吴子申反省道:“头脑发热,贪大求洋,又搞宾馆又搞旅游什么的,不仅在阿拉善,还在呼市、山西都有项目,想搞大集团啊,咔嚓,没钱了!上门讨债的一天好几十人,你成了一个‘骗子’。一大摊子事儿瘫在那儿了……”
也有一个让人感动的例外。2004年秋天,宾馆建筑商上门讨债,见到苦苦熬着的吴子申,没说几句心就软了,“吴子申比我还惨!”建筑商很了解他,“总得让人家渡过难关吧。”结果反而借给他20万元,“他有未来,我得帮他。”
“秘密武器”永业生命素
吴子申想尽一切办法向亲朋借贷,公司终于没有倒闭。
“自助者天助之”,最终还是吴子申自己救了自己。他想起2001年时,研究所的工程师高静曾经搞出一个科研成果,喷在农作物叶子上,能让农作物生长旺盛,增产10%。当时他说:“杂交技术让水稻增产7~8%,就能多解决全球数亿人的粮食问题,这技术真能增产10%,我就能将它在全国卖火!”
入口的东西来不得丝毫马虎,这几年研发团队一直在西红柿、黄瓜、青椒等数十种瓜果蔬菜上做实验,发现完全天然无任何不良后果,还发现增产不止10%,而是20%~30%!作物的生长也快很多,强壮很多,更耐寒,收获周期更长,瓜果蔬菜品质更好。吴子申一直兴奋不已,将这个产品命名为“生命素”。
想到这儿,吴子申猛醒过来,连忙把产品找来,喷在梭梭木、苦豆子、白刺叶子上。十几天后,奇迹出现了,在干旱的沙漠里,这些植物开始茁壮生长!吴子申一下从生物链被破坏的极度沮丧中看到了希望,“看来,50万亩沙漠种植园的重新启动,指日可待!”
接着,反复思忖之后,他对公司的发展战略作了重大调整,决定启动“永业生命素”的量产和市场化。企业已到危急关头,必须亮出“秘密武器”,迅速冲击市场。
同时他在想,既然生命素如此有效,未来如果喷施到全国18亿亩耕地的农作物上,会给农民带来多少增收?带来多少财富?企业将由此获得怎样巨大的效益?
带着这个巨大而辉煌的梦想,他果断地将公司全部资产向商业银行抵押,贷款1000万元。2004年9月10日,首批300万元到账,同年12月29日投产生命素的主要原料黄腐植酸,很快生命素也出来了。
链接:黄腐植酸,可从未完全炭化的劣质的褐煤、风化煤、泥炭中提炼出的一种天然腐植质,可入药,《本草纲目》中称“乌金散”,消炎镇痛。黄腐植酸含植物所需多种主要天然营养元素,可从叶面吸收,同时增强光合作用,强壮植株,促进农作物增产并还原其天然色香味。主要提炼原料褐煤在内蒙古的储量占全国78%。
一向熟悉农民脾性的吴子申,决定采取稳扎稳打,慎重推进的策略。第一个试用对象是呼和浩特托县一户种葡萄的农民。对方说:“免费我也不用,你把我的苗烧死了怎么办?”吴子申就说:“你一亩葡萄能卖多少钱?”“三四千。”“那烧死了,我赔你5000元。”对方终于用了。
中秋节后吴子申再去一看,对方那一亩葡萄摘了2000多斤,一斤卖3元卖了6000多元,而没有喷永业生命素的,一亩还是只卖了三四千元!吴子申兴奋不已,又调查了若干试用户,无不增产两三成以上。再一算,平均每亩地农民仅需喷施40多元的永业生命素,增产带来的收益却往往在10倍以上!这下吴子申彻底吃了定心丸。
1000万元贷款陆续到位了,永业生命素在一些县、乡也相续上市。2005年,刚面世的永业生命素就获得业内多个大奖,员工也始终保持着昂扬的士气。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吴子申很快又感觉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