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破产重整是破产企业面临的无奈选择，而以债权流转的方式来重组企业，对债权各方而言，或许是能够实现互赢的最佳途径 文 本刊记者 马丽 2009年10月28日，广东省东莞清溪金卧牛实业有限公司（下称金卧牛）的一切设备与资产，均贴上了法院的封条，金卧牛破产了。苦苦支撑一年半，曾经是沃尔玛全球最大的烧烤炉供应商，金卧牛终于在遗憾中轰然倒塌。 金卧牛的完结让我们不禁开始关注另一个正在重整中涅的企业的命运，它就是南望信息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南望集团）。这对分处珠三角和长三江的难兄难弟，它们有太多的相似情节，都是当地的明星企业、纳税大户；都是在主业发展势头良好的情况下，盲目扩张导致企业濒临破产；又同在2008年5月向法院提出重整申请，当年12月各自债权人会议通过重整草案，并先后获得法院批准，还有，它们都是民营企业。 2009年11月15日，是南望集团重整计划草案通过一周年的日子。从设计来说，这份重整方案无懈可击，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就批准了这份重整计划方案，很多人更是将民营企业重整标本的期待寄托在南望身上。 《法人》记者从南望重整清算小组组长、国浩律师集团（杭州）事务所合伙人律师沈田丰处得到消息，南望集团的债转股工作已经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35位债权人已登记债转股，而其关联企业广赛电力科技有限公司的债转股工作已经完美收官。他表示，“争取在今年年底，完成南望的重整工作。” 南望给我们一种希望，它不会像金卧牛那样抱憾而终。它和金卧牛有何不同，可以让我们相信，如此相似的开始，也会有不同的结局？
金卧牛重整“崩盘” 2008年3月，出口退税率下调、人民币升值、原材料上涨、银行收紧银根，在诸多因素的夹击下，资产负债率高达95%的金卧牛宣布全面停产，濒临破产边缘。数据显示，金卧牛拖欠债务6亿多元，债权人约300人，集中于珠三角各地，债权从1000～3000万元不等。 不忍心年产十亿元的公司化为乌有，5月28日，金卧牛向东莞中院申请债务重整。金卧牛老总祝善保向债权人提出了四个重整方案：即用“债转股”的方式消化公司债务；把4个分厂放租给债权人，债权人带资金和管理进来；债权人继续投资，作为长期债务；债务打折，一次性偿付。 12月3日，债权人91.8%的高票通过了祝善保的第四个重整方案，即一次性打折偿付，去掉优先债权后，偿付比例为债务总额的20.05%，具体内容是金卧牛以股权转让或由第三人担保等方式引入投资人，向投资人获取1.3亿元，用于清偿债务，并在法院裁定批准后四个月内偿还第一期应还款项。2009年5月12日，东莞中院通过了金卧牛的重整方案。 面对陷入困境的金卧牛，债权人没有选择和祝善保并肩作战，以后他们会知道这是个将让他们后悔不迭的选择。 祝善保多方奔走，终于引来了多家对金卧牛资产感兴趣的投资商，其中一家就是新加坡银行，谈好的投资额是1.6亿元。金卧牛和投资商接触时，其资产尚属于法院冻结状态，投资人要求金卧牛的资产必须解封，但是法院最终没有放行。 截至最后期限的2009年9月8日，金卧牛公司没有支付第一期应偿还款项，也没有按照重整计划执行。金卧牛即向法院申请延长3个月，遭法院驳回。2009年10月12日，清溪镇人民政府向东莞中院递交终止重整计划申请书，请求法院终止金卧牛重整计划的执行，裁定宣告其破产。 2009年10月26日，东莞中院裁定金卧牛破产清算。至此耗时一年半的金卧牛破产重整案彻底“崩盘”。 戏剧化的是，原来一致放弃债转股方案的债权人却在宣告破产后，一致呼吁“通过债转股的方式来维护债权人利益，希望政府和法院不要拍卖相关金卧牛资产”。可惜为时已晚。 南望的选择 同样是2008年3月份，26家银行和金融机构相继追债，南望集团脆弱的资金链终至彻底崩断。其账面净资产不过5.4亿元，债务总额却超过14亿，200多个债主(每家从数千元到上亿元不等)被卷入其中。 三花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三花控股）是南望集团最大的普通债权人，如果南望集团破产，三花控股债权1.8亿元的债权将损失1.4亿元，在此背景下，三花控股向杭州中院申请南望集团重整。2008年5月20日，杭州市中院裁定宣告南望集团及其关联企业广赛电力进入重整程序。 当时摆在南望集团面前的重整方案也是四个，分别由债务人南望集团与广赛电力、债权人三花控股、通策集团以及民间借款债权人阮晴等提出，其中三花控股的方案是引入战略投资者，其他三方提供的方案主体都是实施债转股。 南望集团与管理人在对比研究可供选择的重整方案后，最终形成并选择了变卖债务人资产偿还有财产担保债权后，由普通债权人自愿选择债转股的重整方案。重整清算小组组长沈田丰告诉《法人》记者，由于南望集团在清算情况下普通债权的清偿率只有16.01%（在重整后持续经营条件下，普通债权清偿率为22.51%；广赛电力在清算情况下普通债权的清偿率为24.10%，在重整后持续经营条件下，普通债权清偿率为44.24%），对于大额的普通债权人而言，选择直接偿债，其利益将受到巨大损失，而且由于南望业务在未来存有较大的升值空间，他们预期债权人有选择债转股的动力和可能。 普通债权人实行债转股成为新南望的股东后，如果新南望经营向好，则该等债权人可能获得的投资预期将大大高于现有的偿债率。 但同时，如果新南望经营不善，则该等债权人可能面临更大的投资损失，再加上草案为了平衡 选择债转股的债权人与未选择债转股的债权人的利益，设计了由前者按各自持股比例为后者提供按份的一般保证，在2008年10月27日召开的第一次债权人会议上，除普通债权人组外，其他债权人小组均通过了这一方案。 据沈田丰介绍，当时只是因为时间紧张，投反对票的债权人愿意选择债转股，但同时也对不参与债转股的债权人提供担保的做法心存疑虑。经过管理人的解释，在11月15日第二次债权人大会上，普通债权人有151人出席会议，其中123人投了赞成票，占出席会议人数的81.46%。 引入投资人VS债转股 金卧牛和南望集团的重整之路最大差别在于重整计划模式的选择。诚然，如沈田丰律师所言，重整计划都是为困难企业量身定制的，每个企业自身情况不同，对一个困难企业有效的方案，不一定对另一个困难企业也适用。但是对于某一类型的企业，总有一些共通的方法。 金卧牛和南望集团同属民营非上市企业，没有上市公司充满吸引力的壳资源，选择引入投资人路径注定更加步履维艰。当然对金卧牛来说，选择引入投资人战略也非本意，祝善保四个重整方案的第一个就是债转股，只是没有获得债权人青睐。 而对于南望集团来说，也并非不想引入投资人，陷入破产边缘的企业无一例外都需要注入资金，才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只是对于一个陷入破产境地的企业来说，没有可以利用的壳资源，连与其休戚相关的债权人都不愿意接盘，其他人除非有特别的目的，谁又愿意接盘呢？只能说对民营非上市企业来说，债转股是更现实的选择。 破产重整是无奈的选择，而债转股过程则蕴含着巨大的契机。选择债转股的债权人在企业经营向好的情况下，可以获得经营收益，而且这是没有上限的。新破产法出台后，沈田丰先后参与了八九起破产案件，其中就有上市公司重整成功第一案——海纳重整案。在这些案件中，沈田丰最大的感受就是，在破产过程中破产资产的处置是可以获得收益的，方式就是债权的流转。 一般来说，对债转股有兴趣的都是些债权额大的债权人，同时，由于公司形式限制，也不是所有的债权人都能可以选择债转股，因此那些想选择债转股的债权人可以通过债权的收购实现这一目的，而那些不但对债转股不感兴趣，还想尽早从破产企业泥潭中抽身的债权人可以选择将其债权转让出去。 沈田丰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结局。债权的流转一方面可以使债权集中，增加重整方案通过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又可以让收购一方实现控制新公司或增加在新公司中话语权的目的，而小债权人则可提前实现回笼资金的目的。 南望集团重整草案就设计了这样的制度。实际重整过程中，几位选择债转股的债权人集中收购了50%左右小债权人的债权。 “破产资产的处置是可以获得收益的，要用动态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沈田丰表示。 非路径因素 企业破产重整是一个复杂的工程，裹挟着多方利益相关者以及他们之间的博弈。不能说金卧牛倒下就是选择了投资人引入机制的结果，南望集团幸免于难就是债转股模式的胜利，更何况南望集团能否最终重整成功还是个未知数，沈田丰也只是用“很有希望”来表示对其重整走势的预测。 在金卧牛和南望集团的不同命运之间，我们还能看到当地政府和司法机关的不同身影。 本来投资者引入成功，金卧牛也有重生的可能，但是在金卧牛引入的有意投资方要求资产解封时，东莞法院没有提供协助，而当金卧牛申请延长重整期限三个月的时候，正是清溪镇政府向法院提出了反对意见。 反观南望集团的重整，在很大程度上有政府扶持的因素。2008年3月份，当南望集团感到已经无力支撑时，首先找到杭州西湖区委、区政府报告情况，接到此报告后，西湖区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当晚就向市政府专题汇报。最为关键的是，南望重整方案最关键的一环是将手中的三块工业用地的变现，指望政府能够将土地收储后享受出让金返还等优惠政策。事实上，很多南望债权人选择债转股就是因为有了这份保障。 《法人》记者还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细节。金卧牛和南望都是2008年12月份由债权人会议通过了重整方案，东莞法院用了半年的时间裁定予以批准，而杭州法院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根据破产法的规定，债权人通过重整方案后，法院应在一个月内批准，东莞法院拖这么久又是因为什么？ 民营企业重整要获得政府的支持和重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方面感触最深的应该是东星航空，东星航空自不配合中航集团重组后，就永远地失去了重组的机会。 直到今天，作为东星航空重整申请案件的推动者，北京炜衡律师事务所尹正友律师仍然认为，东星航空的航空运输经营权、航线、时刻、飞行员、长期积累的业务网络等核心资产，只有在持续经营的情形下才能充分发挥其价值，而在破产清算程序中，该等主要的核心资产则根本无法体现其价值，也就是说东星航空具有相当的可预期的重整价值。 “法院在第一次债权人会议还没有召开的情形下，就直接对东星航空裁定宣告破产，确实让人费解。”尹正友向《法人》记者表示。 东星航空是个个案，却在一定层面反映了民营企业在重整问题上的弱势地位。如果南望集团重整成功了，当然是南望自身条件和重整方案决定的，也可说它是幸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