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网格,不要等级;不要老板,但有足够的领导;领路人,而不是老板;试验的自由;要承诺,不要分配任务;不断激励和推动;大公司,但有个人空间;聚焦,但没有核心业务;不屈不挠,反对盲目冒险。
戈尔和他的同事希望挑战被认为不可违背的管理原则。要看看他们这种叛逆思维的结果,你可以去参观一下戈尔的总公司,或者走入它的任何一个工厂,你将发现下面这些事实。
要网格,不要等级
第一眼望去,戈尔公司看起来也采用了其他大公司类似的结构等级。公司首席执行官——特瑞·凯莉,在特拉华大学获得了机械工程学位,之后在戈尔公司整整工作了23年。公司拥有4个主要的部门,一套基于产品的业务单元,以及常见的公司经营的整套支持功能。所有的这些组织部门都有一个公认的领导者来掌握。
然而,深入一点研究,你会很快发现戈尔公司如薄煎饼一样扁平。它没有管理层级和组织结构图。几乎没有人拥有头衔,没有人有老板。正如在全食超市,戈尔的核心经营单位是小型的、自我管理的团队,他们拥有两个共同的信念——“赚钱,快乐”。
比尔·戈尔构想的公司是“网格状”的,没有像梯子那样的层级。理论上,网格状的结构可以将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人与其他人联结。沟通的线路是直接的——个体对个体,团队对团队。在层级制度下,上上下下的职责关系超过了横向的关系。而在网格结构下,同一层面有多元的节点,有密集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使得信息可以流向各个方向,不需要中间层的过滤。在网格结构下,你为你的同级工作,而不是为老板,你与你的同事合作不需要“通过特定渠道”。
戈尔想起了他在杜邦的亲身经历,又一次他评论说:“我们中的许多人乐于有正式的程序,以直接的、简便的方式行事。”这在他看来有个明显的问题:为什么首先必须要有正式的、官僚的结构?戈尔认为在任何组织里,在所谓的“官僚等级的外衣”下存在着非正式的矩阵式的人际关系,戈尔的目标是:脱去这个外衣。
戈尔明白废除层级组织可能的潜在问题。网格结构能否敏捷地对快速变化的市场做出反应?如果没有通过自上而下一系列的命令链的传达,秩序和方向来自哪里?无人确定方向的一群无拘无束的员工是否会导致经营混乱?戈尔认识到“官僚组织的简便与秩序”使得层级制“几乎成了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但是,他拒绝接受抑制创造性和个体自由的组织。考虑了所有可能的潜在缺陷之后,他认为网格结构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不要老板,但有足够的领导
在戈尔公司漫步,或者坐在他们的会议室,你不会听到类似“老板”、“总裁”、“管理人员”、“副总裁”这样的字眼。这些能有效组织沟通的字眼与戈尔的平等主义是完全背离的。
虽然在戈尔公司没有头衔和等级,但是有些合伙人拥有简单的称呼——“领导”。在戈尔公司,高层领导并不委任低层领导。相反,当同事们认为某个合伙人能担任领导时,他就是领导。一个领导的影响力,来自于他展现出来的做事的能力,以及作为团队建设者的卓越性。在戈尔公司,那些为团队成功做出较多贡献,并且不止一次如此作为的合伙人,就会吸引追随者。“我们用脚投票。”里奇·贝克汉姆,戈尔公司网状团队的首创者,如此评价。“如果你召开一个会议,人们都来参加了,那么你就是领导。”反复被要求担任团队领导的人,有权在他的业务名片上印上“领导”这一称呼。大约有10%的戈尔合伙人拥有这个称呼。
特瑞·凯莉获得首席执行官的头衔就是一种典型的戈尔公司方式。当戈尔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查克·卡罗尔退休时,董事会通过在戈尔公司范围内进行跨部门的选举来增补首席执行官。他们要求戈尔公司的合伙人们选择一个他们想要跟随的人。“他们没有现成的备选名单——我们可以自由选择公司中的任何一个人。”凯莉回忆道,“让我惊讶的是,这个人居然是我。”
通过这种戈尔公司称之为“自然领导”的方式,公司建立起它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执行者的权力永远不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团队可以自由罢免它的头领。所以同级选举产生的领导必须持续地获得同事们的忠诚从而维持他的权力。这确保了领导的主要责任总是为了被领导者,也意味着领导永远无法滥用他们的职位权力,因为他们没有这种权力。
领路人,而不是要老板
在戈尔公司,新来者往往面临着一些令人困惑的问题:我为谁工作?谁可以做决策?我职业阶梯中的下一个等级在哪里?在许多公司,这种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在戈尔公司却不是这样。
新来者被聘用来承担较广范围的决策职责——人力资源管理人才、业务开发领导、研发工程师——而不是狭隘定义的具体工作。为了帮助新来者了解公司并发现自己的位置,公司为每位新人都安排了一个开始行动的“领路人”——能解释内部行话、提供介绍、指引新手穿越公司的网格。在开始的几个月,新来者可能在若干个团队流动。他们流动过的每一站,事实上是一种实习。领路人的工作是帮助新合伙人是他(她)的能力与特定团队的需求之间有最合适的匹配。在真正的戈尔模式下,合伙人可以自由寻找新的领路人,如果他(她)这样期望的话;同样,团队也有自由决定是否采用新合伙人,因为他们有选择权。
合伙人需要对他们的团队负责,而不是对老板。传统定义的管理者的缺失看起来是严重的忽视,但它反映了戈尔的核心原则之一:在一个高信任、低敬畏的组织里,员工不需要太多的监管——他们需要指导和支持,而不是老板时时在左右。
试验的自由
戈尔创新机器的主要燃料是其合伙人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每个员工每周都保证有半天的“自娱时间”,他们可以用来启动自己选择的项目——只要他们已经完成自己的主要职责。
每一个合伙人都知道,戈尔的大部分产品突破都始于自娱时间的项目,毕竟,在1969年公司的创业时期,比尔·戈尔的儿子,公司现任的主席罗伯特·W·戈尔,偶然发现了伸展PTFE的方法,其带来的聚合物——膨胀PTFE,被证明既耐用又具有透气性。以戈尔特斯为商标名,PTFE成了上百种产品的原料源,包括构成公司最大业务的织物系列。这件事震惊了戈尔公司,之后,戈尔公司的产品创新处方就基于一个深信不疑的信念:偶然发现珍宝的运气随时会敲门,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创新者。
另一个相关的例子是戈尔公司的吉他弦业务,这个业务始于戴夫·麦尔斯,一个来自亚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市的工程师,他在自己山地车的闸线上涂了与戈尔特斯织物相同的聚合物。由于对其效果感到满意,麦尔斯猜想登山车闸线上防磨的涂层用于吉他弦可能比较理想,当时吉他弦采用护肤油上油会使琴弦音高下降。虽然麦尔斯的主要工作是参与开发心脏植入装置,但是他决定用他的自娱时间来开发吉他弦项目,尽管戈尔公司那时没有插足任何乐器产业。
因为戈尔公司拥有10个工厂,麦尔斯很快得到了公司研发人员的帮助,不久就有了一个志愿者团队为他引导的项目工作。经过三年连续不断地试验——甚至没有为他的项目申请一个正式的立项批准——麦尔斯的团队最终打中靶心,发明了一种保持音调时间比原用琴弦长3倍的吉他弦。如今,伊丽斯尔非电吉他弦的边际收益是其最接近的美国竞争对手的一倍。难以想象非专业公司的医药部门会生产出最畅销的吉他弦,但这在戈尔公司是正常的。
戈尔公司的核心是一个创意市场,公司中类似麦尔斯这样的优胜者为赋予最有潜质人才的自娱时间而竞争,而渴望为新事物贡献力量的合伙人们则为加入有希望的项目的机会而竞争。正如首席执行官凯莉所言,为新项目召集人员,是“将创意分发给那些希望为之贡献的员工。如果没有员工的推动,项目自己不会前进”。在这种意义上,戈尔公司是一种“礼物经济”。那些未来的企业家将新机会这个礼物分发给大家,同事们拿出的回报是他们的才华、经验和责任。正如一个工程师所言:“如果你无法为你的项目召集到足够的人员,那么,它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因此,所有的创意在戈尔公司是在同一竞技场上的竞争。因为没有副总裁或业务领导,没有一个受宠的项目可以免费入场,但同样没有人可以扼杀尚未成形的创意。
要承诺,不要分配任务
在杜邦工作期间,比尔·戈尔就对承诺和顺从之间的区别有尖锐的评价。正如他经常指出的:“权威无法强迫承诺,只有命令。”戈尔深信,对组织而言,自发的承诺在很多时候比服从有价值得多。这个信念现在是另一条格尔规则的核心:“所有的委派都是自我委派。”在实践中,这意味着合伙人可以与同事们协商工作安排和责任。在戈尔公司,合伙人的任务不是被安排的,而只能是他们愿意接受的;但是因为对合伙人的考核和奖励是基于其对团队成功的贡献,他们就有动机去承担更多。当合伙人们能自由地对任何要求说“不”时,那么一旦他们答应,这种承诺就是一种几乎神圣的誓言。新的合伙人通常被告诫不要承担太多的任务,因为粗制滥造的承诺会影响到他们的报酬。由于职责协商过程非常耗时,精神上的报酬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戈尔公司,事实上每一个合伙人都可以说:“我确实在做我承诺去做的事情。”
从其他公司过来加入到戈尔公司的人开始时都会对公司自愿承诺的文化感到困惑。那些能够在戈尔生存下来的,必须能适应网格状的生活。例如来自法拉席克食品公司(Vlasic Foods)的消费品市场专家史蒂夫·杨很快发现:“在这里,如果你告诉某个人做什么,他就不会再为你工作。”
不断激励和推动
在戈尔公司,为团队做出贡献的压力可以是令人愉快的或者使人疲惫的。在刚加入第一个团队的前几个月,新加入戈尔公司的员工会被鼓励加入第二个或第三个项目。因为戈尔认为员工是多层面的,具有很广的兴趣范围,没有人会期望将他(她)100%的时间贡献给单一的项目。
尽管戈尔公司的合伙人们有史无前例的自由,但戈尔公司不是一个懒鬼公司。每年,每一个合伙人都会收到一个综合的同级评价。通常情况下,数据至少来自于20个同事。这些数据最后归到由各个工作领域的员工组成的薪酬委员会。每个合伙人随后会由薪酬委员会根据业务单元中其他成员所作的贡献排等级,这个等级决定了相应的报酬。当时这个排序表是不公布的,员工会被告知他的等级。资历在戈尔公司的报酬体系中不予考虑。例如,一个有经验的业务领导可能比博士科学家的收入少。戈尔公司的原则是非常明确的:你贡献得越多,你就能获得更多的关注和奖励。因此大部分合伙人都觉得有压力,需要贡献更多。但是,关键是,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于总在责备和强迫员工的老板,而是来自与他的队友。
虽然在戈尔的报酬体系下,创造价值多的员工与创造价值少的员工的报酬明显不同,但是公司也努力创建深刻的共同使命感。每一个合伙人都是股东。在他们进入戈尔公司一年后,新合伙人薪水的12%就会以股份的形式奖励给他们,当他们离开公司时他们可以出售这些股票。对大部分合伙人来说,戈尔公司股份是他们最大的金融资产,是舒适的退休生活的入场券。戈尔公司也有利润分红程序,使得员工可以共享企业的成功。所以,大部分合伙人觉得他们有很大责任帮助公司成长。
大公司,但有个人空间
很少有年收入20亿美元的公司让人觉得像戈尔公司那样有亲密感。在小公司,大部分会议都是面对面的,戈尔公司也努力使员工互动的机会最大化。研发专家、销售人员、工程师、化学家、机械师通常都在一栋办公楼里工作。这种不同学科的密切协作有助于缩短产品上市时间,使得每个人都聚焦于满足客户这个目标。合伙人们被鼓励与同事们面对面交流,而不是依赖电子邮件。
为了更好地动员员工、激发创意,公司以工厂集群的方式进行经营,就像在弗拉格斯塔夫有10家工厂,在特拉华州到马里兰州一带有15家工厂,大部分戈尔工厂集中在地理上接近的姐妹城市,这有助于合伙人们寻找可以参加的新团队,有助于项目发动人寻找专业的建议和志愿者。虽然将新工厂设置在低成本城市会比较廉价,但是戈尔相信密集、跨功能、跨团队的沟通所带来的收益会超过这种集群模式的经济损失。
戈尔公司的工厂或制造基地极少发展到超过200人。比尔·戈尔相信,随着在一个企业中的人员的增加,合伙人不可避免地会觉得相互之间的联系减少了,与最终产品的联系减少了。而且,一个工厂越大,能参与重要决策的员工就会相对减少,因此他们自我实现的动机就会减少。用戈尔的话来说,一旦工厂达到某个规模,“我们决策”就变成了“他们决策”。戈尔认识到较大的工厂可以带来效率,但也带来更多的官僚主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得缺乏动机、缺少联系的员工遵循公司的政策。
聚焦,但没有核心业务
虽然戈尔公司有四个部门组织——纺织、电子、医药和工业,但是戈尔公司的领导们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来定义公司“核心业务”的界限。戈尔公司是一个典型的能利用少量世界一流的人才进入令人眼花缭乱的产品市场的企业,它的一百多种产品都是很好的例子。虽然领导们鼓励那些能扩展戈尔公司在现有市场上发展的产品,如外科设备,但其他任何能应用戈尔公司在PTFE和其他聚合物优势的产品也都在考虑的范围,这给予了合伙人相当宽广的发挥空间。
赋予合伙人们研究他们感兴趣事物的自由以及在公司范围召集人才的自由,戈尔公司可以在能拓展现有业务的投资和打开新市场大门的投资之间建立健康的平衡。
不屈不挠,反对盲目冒险
不屈不挠是戈尔公司持续创新处方的另一成分,同时还伴随着判断和避免不必要的投资冒险的管理流程。戈尔公司是包容型的——一个有潜力的项目可以一直尝试,只要能吸引一部分合伙人的兴趣。在许多公司,“包容”等同于忍受长时间损失的忍耐力,而不是让员工长时间努力解决一个重大问题的顽强性。然而,在戈尔公司,决心和坚持不懈并不是以节俭为代价,同时在项目的不确定性没有解决之前,公司也决不会下重大赌注。
每一个新产品开发者都知道这个规则:清楚地识别关键的假设,开发低成本的方法检验这个重要假设。当一个项目的发展超越了自娱阶段,就需要接受跨部门的评审过程,这种多次、定期的评审推动开发团队通过“真实、成功和价值”的检验。为了吸引资源,项目的发起人必须首先展示项目的机会是“真实的”。同事们会问:“这个产品解决了确实存在的客户问题?多少顾客有这种需求,他们愿意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支付多少费用?”如果这个话题得以继续,问题就变成了戈尔公司是否能在这个市场取得成功。这个阶段的问题包括:“我们有什么别人所不能及的技术优势吗?”“是不是还有技术差距需要寻找合作者?”“有没有什么管理上的障碍需要解决的?”一旦这些问题解决,关注的重心就转向盈利能力:“我们能否将产品定价到能有较好的边际收益?”“我们能否建立一个可以赚钱的业务体系?”“我们能够多快达到盈亏平衡点?”没有一个驱动项目从创意变为现实的预定时间表,没有基于日历的阶段点。虽然早期关于客户价值的沟通有助于疯狂创意的发芽,但令人感兴趣的项目概念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完成从“真实”到“价值”的旅行——只要它们没有烧钱太多。沿着这个过程,每一个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吃水线”——哪些错误可能会严重损害公司的财务状况或声誉。戈尔公司并不因其下大赌注而获得成功,而是因为它经常下赌注——并且等待足够长的时间来收获它的成功。
虽然戈尔公司独特管理系统的所有不同元素都非常奇特,但它们都服务于一个首要目标:持续地、打破常规地创新。虽然戈尔公司的领导者们知道计划创新是非常困难的,但他们毫不怀疑组织创新的可能。所以,对于大部分合伙人愿意在戈尔公司工作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就像全食超市,戈尔公司每年都被列入《财富》年度“100家最佳雇主”的公司。更重要的是,戈尔公司维持了将近50年的稳定的收益增长,没有一年亏损。1986年过世的比尔·戈尔对其公司的持续创新不会感到惊奇,他总是相信传统的管理大公司的方法不是唯一的方法,当公司开始管理创新时,“突破”从不会被认为是怪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