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前后,鲁迅在北京买房,他的日记里详细记载了买房经过: 1月11日,往报子街看房,已售。 1月13日,往铁匠胡同看屋,不合用。 2月27日,上午往林鲁生家,同去看屋二处。 …… 4月29日,下午与徐吉轩至蒋街口看屋。 5月3日,下午阴,同徐吉轩往护国寺一带看屋。 7月10日,约徐吉轩往八道湾看屋。 如此这般花了半年时间,看了很多很多二手房(当时北京没有专业开发商和新建商品房,市面上所售住宅以二手房为主),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后来只好找房产中介帮忙。房产中介效率真高,三五天就帮鲁迅找到一所可心的四合院,又用半个月时间帮鲁迅谈好了价钱。然后鲁迅开始筹钱交房款,1919年8月19日那天,买卖双方在宣武门外广和居饭店签字画押,大功告成。 鲁迅日记里写道:“上午往浙江兴业银行取泉,买罗氏屋成,晚在广和居收契,并先付见泉一千七百五十元,又中保泉一百七十五元。”这里“取泉”就是取钱,“见泉”就是现钱,“中保泉”就是付给房产中介的介绍费和公证费。鲁迅的意思是说,他那天跟原业主签了合同,付给人家1750块大洋的房款,又付给房产中介175块大洋的佣金。 从鲁迅后来写的日记可以知道,1750块大洋只是首付,后来他又陆续交清了尾款,总共花了3500块大洋。房款3500块,佣金175块,说明当时房产中介收取佣金的比例是5%。跟今天的行情相比,这个佣金收得偏高,但民国北京的行情就是这样。也不光北京,差不多整个华北平原的房产中介都是按照房屋成交价的5%来收佣金。 拙著《千年楼市》考证过民国时期华北中介的佣金比例,从北京到天津,从西安到太原,行规一向是“成三破二”,意思是买方付3%,卖方付2%。当然,这笔钱也可以全让买方拿出来,或者全让卖方拿出来,关键看双方谈价时怎么定。譬如鲁迅就是一个人拿出175块大洋给中介的,卖方并没有出佣金。 如果现在的房产中介仍然按民国规矩收佣金,广大购买二手房的朋友肯定会骂娘,因为现在房价太贵,花几百万元买套房,还得再花十几万元甚至二十几万元送给房产中介,简直不让人活了! 民国时代的购房者一样恨房产中介,不过他们恨的不是佣金率太高,而是房产中介太能在牛市中推波助澜,把本来就高的房价推到更高。当然,民国北京房价并不算高,可是那时候老百姓收入低,买房照样困难。 民国北京闲人多,很多人吃房产中介这一碗饭,人称“房纤”或者“房虫儿”,有时候也叫“吃瓦片的”。有的人是专业做房纤,更多人是兼差,平常开铺子做买卖,或者挑着扁担给人送水,一旦打听到有人买卖房屋,一样挤进去插一杠子,试图赚点儿佣金。而无论是专业的还是兼营的,他们都抱成团儿,合起伙来抬高成交价,以便多赚佣金,甚至从中吃差价。每年农历二月初二,这帮房纤还召开大会切磋心得,当时南城骡马市大街有个宴春饭庄,就是全北京房纤的集会场所。 北洋政府打击过房纤,1927年出台政策,要求全体房纤参加考试,考试合格后发给“房地介绍证”(类似今天的房地产经纪人资格证),才能介绍买卖并收取佣金。但是这一政策刚刚推行没几天,北洋政府就垮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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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政府也打击过房纤,1935年北京警察局要求房纤到局备案,领取执照,否则不能营业,营业时佣金率不得超过3%,不能帮助买卖双方假造合同、偷逃契税。可惜这一政策也没有真正落实。 建国后对房纤的打击最严厉:当时房荒严重,有人认为是房纤推波助澜的结果,所以1951年北京市政府宣布取缔房纤,改由官方设立房地产交易所,让一大群享受干部待遇的交易员来帮助大家寻找房源、寻找买主。结果如何呢?交易员们坐在办公室看报喝茶,就是不下去为人民服务,买卖消息基本封闭,房荒变得更加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