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生意场上打拼,“利用”男人就像男人动用资金、人脉一样,是对资源天经地义的充分合理利用。
一
行话把操持玉器生意叫做“玩玉”。玉器多为小件,把玩于掌中,越久越温润,也越值钱。“玩玉”一词,贴切生动有意思。夏月季玩玉有些年头了。
这天黄昏,月季约了杜子平出来喝茶。杜子平在一家大型外企任职,每天打卡上班,说是朝九晚五,常常披星戴月;西装领带紧紧扎扎,皮鞋一尘不染,看上去风光,其实生活圈子基本上局限于职场。而月季则是一个自由的小老板,夏天穿袍子似的布裙,冬天套袍子似的呢裙。尽管纤腰一握的“小一号”着装已横行了数年,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月季。从外表上就可看出两人的差异很大。正因为这差异,让杜子平这个内心傲慢的外企高级白领对月季颇有兴趣。
月季比杜子平早到,要了一壶碧螺春,三两碟小点心。杜子平坐下来后,月季给杜子平面前的杯子里倒茶水,腕上的水绿色玉镯随着手的移动缓缓滑行,别有一番韵致。杜子平由衷地赞赏:“女人的手就是适合用这样质地的环子给圈一下。”月季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公司的女员工也有戴玉镯的吗?”“没太注意。”杜子平想了想说,“就是戴了也不会好看,玉镯跟工作装怎么匹配?”月季说:“把女职工的工作装改成旗袍试一试呢?”“那我们就不要经营电器,而要改做酒店了。”杜子平想到公司里那个胖大粗糙且严厉的外方女经理,如果让她穿上旗袍,腰背不知会勒出多少格子肉,忍不住笑起来。他把领带松了松,端起茶杯来,愉快地呷了一口。和月季在一起,杜子平总是感觉开心和松弛,这是他喜欢的。
喝了一会儿茶,月季用小手指点点街尽头拐角处,说:“你看,那一片商铺就要修好了。”杜子平拿眼望了望灯火阑珊的施工场地,那里的装修已进入尾声,有几处的脚手架拆了一半。商铺斜对面是高大的市博物馆建筑群。
一年前,市博物馆开始扩建,投资过亿,自然拉动起博物馆周遭的古玩市场跟着红火。原来农贸市场般简陋的商铺得以改头换面。于是古玩商们纷纷跑来或租或买。月季看上了平街层稍微靠里的一间门面,约有12平方米,不大不小,正合心意。月季原来的玉器商店在城市的另一端,那里是几年前自发形成的一个旧货、古玩市场。地势狭小,管理不规范,月季早就有走的意思了。
杜子平对月季说:“你打算在这里弄个门面?”月季说:“岂止是一个打算,都看好了。”杜子平说:“这地方不错,博物馆一修好,这里就会成为市里的一个旅游景点,往来的外地游客肯定不少。”月季提议杜子平待会儿和她一起去看看,也帮她参谋参谋。杜子平欣然答应。结了账,月季挽着杜子平的手出了茶楼。杜子平很喜欢月季小巧温暖的手插在自己臂弯里。在他眼里,月季这样的女人是可爱的,做一份小小的生意,赚钱不多,却也雅致、宽裕;开一辆不算贵的富康车,心平气和;对男人有所依赖,又不过分纠缠,最好。
两天后,月季气呼呼地打电话告诉杜子平说那间门面已有人夹她塞儿,定下了,定金都交了。杜子平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喘气声,想像着她布裙勾勒出的胸脯一起一伏,知道月季一定又生气又失望,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说:“你不要着急,我给你想想办法。”
杜子平的确有办法,有个同学在区规划局管事。杜子平就把老同学约出来吃饭,饭桌上仔细交待了这件事,烦他办一办。不就是给开发商打个电话而已?老同学这样说。分手时老同学揶揄道,“哪天也引见一下你那位情人。”杜子平碰碰对方手臂,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纠正道:“红颜知己,红颜知己。”
月季就把那间门面拿下了。原本是16万5千,开发商主动把零头抹了。他搞不清楚这个女子和规划局的官员是什么关系。
二月季开始装修门面。她的想法是,形式不必太繁复,既然是玉器商店,格调一定要典雅、温润,给人玲珑剔透的感觉。同时还要省钱,原来的老展柜都要用得上,与新展柜的样式、色调要匹配。买下商铺后,她的积蓄已不多了。虽说手里有几块值钱的老玉,但那是镇店之宝,也是定心丸,轻易不能出手。
月季对装修的要求很高,只有一个人能够领会并且愿意为她鞍前马后地效劳,这个人就是翁敬。翁敬是一所职业技术学校的美术教师,学校的招生情况不太好,翁敬业余时间常给装修公司搞搞家装设计,挣点外快。月季一个电话就把翁敬给叫来了。翁敬比月季小两三岁,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长得有点像谢霆锋。也许打小起让家里父母管得太严实了,长这么大还是一点野气浪痕都没有。月季放心地喜欢着这个放着好资质却不大懂得更不会利用的大男孩。
翁敬拿着尺子,认认真真地量了半天,把所有的数据都记下了。完了,两人坐在地上,吃月季买来的点心、饮料,一边讨论这里立个什么样的柜子,那边贴什么色调的墙纸,光线的明暗调配,顶灯、侧灯、角灯的样式,等等。月季用手撩了撩翁敬额前垂下的长发,说:“拜托了,好好替我设计设计,这个店是我的全部财产,也是以后养老的依托。”翁敬愣了一下,说:“怎么说得那么凄凉,你离老还远呢。”月季改口道:“是我的衣食父母。”“这还差不多。”翁敬想想又建议道;“其实女人可以利用婚姻改变命运,找个牢靠的衣食父母。”月季反问:“我的命不好吗?”“可以更好,不过得抓紧,你已经不小了。”月季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懂社会,原来早就在研究了,你准备去改变哪个女孩子的命运?”月季知道他和一个女学生关系很好,那个女生长得像个模特儿,长腿长臂,可惜眉眼生得僵硬粗糙,相形之下,翁敬有点亏。不过,两情相悦的事,月季不去评说。月季打趣道:“等人家一毕业,你就去当人家的衣食父母?”翁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给自己当衣食父母都还当不过来。”月季跳起来,乐得哈哈大笑。
在翁敬面前,月季感觉自己既可以像姐姐,又能够当妹妹,都有理由。当然,经济方面她从未亏待过翁敬,她知道他挣几个钱不容易,单位的工资不高,外面的业务也不固定。几天后。翁敬就把装修方案拿来了,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月季很满意,要求他装修时得到场指点,从头至尾都要在现场,不能在装修这个环节上走了样。翁敬说他给装修公司干活也就只搞设计,一般不管现场施工。月季就上前拧他的耳朵,手里使着劲儿,“我是装修公司么?我是装修公司么?”翁敬被拧得低下了头,“哎哟,到场到场,我一定到场!”
三
装修找谁呢?当然是开着装修公司的敖刚了。敖刚与月季是同学,初中、高中同窗6年。敖刚一直把月季当作初恋情人,但月季是不是也这样想,敖刚一直吃不准。最后追得疲惫不堪的他只好选择放弃。现在敖刚的儿子都满地跑了,然而那份遗憾始终装在心里。尤其是老婆自生下儿子后,越来越懒散、肥胖,甚至有点邋遢,根本不能跟干净、紧凑的月季一比。月季多么养眼怡情啊。
听到月季要装修,敖刚自然是愿意的。看了设计图,又看了门面,敖刚心里明白,螺丝壳里做道场,活路细致,颇费工时,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本来想说3万的,结果嘴里出来的却是2万5,利润最多一两千元,如果出点差错,浪费点材料,就可能泡汤。放在别的地方,敖刚肯定不会干,但谁让这客户是月季呢?月季是谁啊!
工人进场了。有些要紧的材料月季决定亲自购买,还要拉上敖刚,她清楚,敖刚买得到最便宜最好的材料。家里就让翁敬当监工。有时,敖刚开自己的车去,月季坐在旁边,有时敖刚也坐月季的车。看到月季修饰得精精致致的手放在方向盘上,不急不忙,敖刚就觉得别有一番味道,甚至会联想起老婆的手指,冬至时分的胡萝卜一般壮硕,在麻将桌上粗鲁地搅来拌去,内心深处不禁飘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