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8日,67岁的中信泰富董事局主席荣智健在辞职函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重挫他的,是“澳元对赌合约”。
中信泰富由中信集团控股,在香港注册成立并上市。荣智健是其创始人、第二大股东和董事局主席。由于近年来澳元稳定升值,中信泰富看好澳元的前景,于2008年7月与银行签订3份杠杆外汇合约(亦称“澳元对赌合约”)——中信泰富每月按澳元兑美元1:0.87的固定汇率兑换澳元,直至2010年10月。如果澳元继续升值,中信泰富将赚取巨大的外汇差价。如果澳元下跌,中信泰富不仅损失外汇差价,还必须按“对赌”原则以高价加倍买入澳元。
这种收益和风险完全不对等的外汇衍生品,如同赌博一样,赌对了,一本万利;赌错了,倾家荡产。
两个月后,华尔街金融风暴袭来,澳元短期内出现30%的跌幅。2008年10月下旬,中信泰富对外公布公司炒汇亏损155亿港元。这是中信泰富有史以来第一次亏损。消息公布后,中信泰富股价一落千丈,从24.9港元跌至3.66港元。中信泰富遭到沉重打击,第二大股东荣智健身家随之暴跌。荣智健赌输了。
市场人士质疑,中信泰富董事会在去年10月之前就知道炒汇巨亏,但未向市场公布,其中涉嫌虚假陈述或串谋欺诈。根据这一指控,香港警方于4月3日向中信泰富发出搜查令。这迫使荣智健写下辞职信:“商业罪案调查科根据搜查令要求公司及董事提供资料,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影响。面对这个现实,本人觉得退位让贤,对公司最为有利。”
这不是荣智健一个人的失败。虽然荣智健个人资产只是荣氏家族庞大产业中的一部分,其炒汇亏损额也只占中信泰富资产的10%左右,但荣智健的此次落败,仍被视为荣氏家族百年风云史上遭遇的最严峻的一次冲击。
荣德生:荣氏财团第一代,荣智健祖父,“面粉大王”、“棉纱大王”。清末,荣德生和其兄荣宗敬一起创办实业,使荣氏家族成为全国有名的“十大巨富”之一
荣毅仁:荣氏财团第二代,荣智健父亲,被称为“红色资本家”。1949年支持父亲荣德生留在大陆。1957年担任上海市副市长;1979年10月在邓小平支持下创办的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顺应改革开放潮流,发展迅猛;1993年—1998年出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副主席
荣智健:荣氏财团第三代,前“中国首富”。1978年只身南下香港创业;1982年在美创办加州自动设计公司;1986年加入中信集团香港分公司;1991年出任中信泰富董事局主席
重挫之下谁堪大任
荣氏家族及其庞大的商业王国,兴盛百年、延续三代,成为中国近现代史上的一个传奇。其秘诀何在?
在《环球人物》杂志记者的采访过程中,研究荣氏家族的专家们普遍提到了荣家的两条家训。一条是荣毅仁的祖父荣熙泰临终遗训“固守稳健,谨慎行事,绝不投机”。荣德生父子都恪守这条遗训。荣德生曾说:“我是一个事业家,不是一个资本家,我所有的钱全用在(面粉、纺织)事业上面。”1987年,荣毅仁在中信公司全体职工大会上说:“我们搞项目8943;8943;花架子别搞,歪点子别搞。”
另一条则是荣德生写在无锡梅园的一副楹联:“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这条家训包含了几种重要的企业家精神:敬业、节俭、灵活圆融的处世态度和强烈的社会公益心。
对荣智健在此次中信泰富澳元丑闻中黯然辞职,荣氏家族研究专家、《荣毅仁》一书作者计泓庚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荣毅仁曾讲过,荣家做生意做的是实业,只投资,不投机。现在荣智健出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出在澳元投机上。”
由于荣氏家族是一个兴盛百年的标志性财富家族,荣智健此次在香港资本市场上的失败,对市场信心带来了明显的伤害。有媒体认为“这是荣氏家族商业神话的完结”。对此,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认为:“荣智健的澳元对赌失败,对中信泰富只是伤了一指,公司1000多亿港元的资产损失了100多亿港元。荣智健也说过,中信泰富2009年的现金流是合适的,其主业如特种钢,在中国内地的4万亿规划中都是受益的产业。所以对荣氏家族而言,这是一次重挫,但并不意味着完结。”
谁能担负起重振荣氏家族的重任?业内普遍认为,荣智健因对中信泰富炒汇巨亏负有责任,将面临进一步的追责,复出几无可能。其子女荣明杰、荣明方、荣明棣将接过家族事业。现年40岁的长子荣明杰,行事稳重,在香港商界口碑甚佳,自2000年成为中信泰富执行董事以来,就被视为荣氏家族主要继承人;37岁的女儿荣明方,在中信泰富多个部门历练过,其性格深受祖父荣毅仁影响,最得荣智健宠爱;26岁的幼子荣明棣曾在摩根士丹利任职,现为中信泰富董事会主席助理,如果其兄姐因巨亏事件辞职或接受处分,荣氏家族东山再起的担子有可能落到年轻的荣明棣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