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在广州淘金路的一间8平方米没有空调的房间里,丁磊开创了网易——为了让中国人上网更容易。外界曾附会说这其中还暗含了“周易”的味道,丁磊说:“扯淡。”
和他一起创业的是周卓林和陈磊华,周是在网上认识的朋友,而陈磊华被认为是技术天才。
周是一个很诚恳的人,对于当年的往事,他已经不愿意多谈。网易成立时,需要两个人登记,丁磊说自己是借用了周的身份证,而有人说这是周的技术入股。
周两进两出网易,在几个关键点上帮助过丁磊,现在他已经选择了自己创业,依然在奋斗。陈磊华是电子邮件技术上的天才,曾经和丁磊在公司业务发展模式上有过争执并选择离开,他一直做电邮的老行当,但不久前他的公司被网易收购了。
可能外界很难想到,网易的起家并不是靠网站,而是软件——出售给各地电信部门免费邮件软件,每个能卖10万美元。丁磊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上市前能够几次融资成功,并始终掌控网易话语权,也是因为手上掌握了大量的软件合同,他不喜欢做没底的事情。
与此同时,网易在网站建设上也开始了自己的三板斧——免费个人主页、社区和免费邮箱。
在丁磊的描述中,这段美好时光完全是无心之举——
有一天我和几个同事在商量,我们做互联网一定要找到一个好的商业模式。我们发现我们电脑的硬盘很大,有9个G的容量。我们当时网易的网页页面一共才3页,加上图片1M都不到。我当时和我同事说,9G的硬盘浪费了好可惜啊,要不我们做个免费的个人主页吧!于是我们就推出了20M的免费个人主页业务,让大家上传个人主页到我们一台服务器上。
很莫名其妙地,我的印象中有2万多个人,包括国外的人,来申请我们的免费个人主页,结果在CNNIC的年度最佳网站排名,我们就排到了第一名。
自从我们被CNNIC排到中文优秀网站第一名后,华尔街的投资人就在我们门口排队了,他们抢着要给我们钱。那时候是1998年中,我们公司才10个人左右。我们除了会写软件,什么也不会做,我们当时开发了一套免费电子软件,我自己当销售。投资人认为我们这个10个人的小公司很厉害,又能写软件又能赚钱。
2000年之前,Yahoo引领的门户热潮席卷了中国。网易也开始转型。和其他几家门户网站不同的是,在没有任何风险投资的情况下,丁磊开始自己烧钱做门户,在软件上赚到的钱全砸在门户业务上。他的团队觉得他疯了,但是丁坚持看好未来的互联网广告市场。
有的伙伴则说他不愿意放弃对公司的控制权,不愿意过早释放股权给投资者。
与此同时,网易大举北上,将总部转移到北京,开始聘请国际职业经理人团队。丁磊请台湾人黎景辉担任CEO,自己转任首席技术官。
一切都为了向纳斯达克冲刺,新浪、搜狐、网易三大门户的地位也自此确立。
2000年6月30日,网易在美国纳斯达克股票交易所正式挂牌交易,开盘价为15.3美元,收盘时,跌破发行价,跌至12.125美元。
随后,持续走低,直至被停牌。
震荡
2001年5月,上市后将近一年,北京嘉里中心,网易公司中层正在召开例会。
“来看大猩猩!”突然闯进来的丁磊对员工喊。
“大猩猩”是此时网易CEO黎景辉的保镖,他在办公室门口保护着他的雇主。网易行政部和写字楼的保安都曾先后出动,试图请走他,但是他以“我的职责所在,保护目标就在办公室里”,不为所动。黎景辉私人律师还以法律条文证明了保镖有权利“站在这里”。
随后,在一个早上,网易公司部分员工惊奇地发现桌子上摆了一份长达5页的“网易告全体员工书”。在这封以黎景辉名义发表的公开书中,黎景辉称丁磊“是一头冲进葡萄园里的公牛”,说丁磊根本就是“文化大革命的红卫兵”,要“揭露网易公司运作的真相”。
6月12日,丁磊表示:“董事会感谢黎景辉和陈素贞对网易公司所做的努力和贡献。我们希望他们在其他生意上的发展获得成功。”网易也宣布,黎景辉和陈素贞分别辞去首席执行官和首席营运官的职位,辞职自当天起生效。董事长丁磊将代理首席执行官和首席营运官的职责。黎景辉同时也辞去在网易公司董事会中的职位。
丁黎之争成了当年互联网最热门的话题,这场争斗的主角之一黎景辉长期在美国受教育,中文很差,在网易开会时还需要翻译配合。他的英文名字是King,但这场动荡也告诉了外界,在网易,真正的King只有一个,而且绝不会是黎景辉。
董事长和CEO就差直接上手对打,敌视到需要出动保镖的地步,CEO向员工控诉偷偷摸摸,像地下党一样见不得光。这是一幕比香港TVB商战肥皂剧还要诡异的一段经历,让此时的网易和丁磊都处在风雨飘摇中。媒体已经打出疑问:网易的红旗到底还能打多久?
大环境上,纳斯达克从5000点一路狂泻到1500点,互联网泡沫终于被挤破。转成门户的网易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广告可以拿到,丁磊更是郁闷:没上市前我们赚钱,上市后我们反而亏钱了。
内部看,网易出现了派系斗争,黎景辉和陈素贞先是赶走了负责运营的副总裁关国光和财务总监何海文,但他的团队并不能和丁磊融合在一起,并发生了巨大的矛盾,甚至试图赶走丁磊。
丁磊又以超过5成的绝对控股权重新翻盘上阵。
当年的资深副总裁关国光对这一段往事已经不想再提,他觉得那已经是陈年往事,没有任何价值。“任何公司都会有不同的意见,天天都在发生,只要是企业都会发生。大家只是意见不同,站的角度不同。”
内外交困之下,刚过而立之年的丁磊难免抓狂。下属经常在上班时看到他喝酒后的样子。
丁磊想到了一卖了之,此时香港有线宽频公司开出8500万美元收购网易的条件,他想就这么算了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另外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也打上了网易的算盘。
谁也无法想到,看起来不错的条件居然成为引爆所有矛盾的导火索。收购前进行财务审查,网易被曝存在巨大的财务漏洞——公司雇员存在虚报合同之嫌,而且金额高达百万美元以上,这些财务漏洞又和网易的广告策略有很大关系,而这一切又是中国广告界长久以来诸多弊端中最常见的一种。
一切矛头指向了黎景辉,加盟网易前,他是资深广告界人士,之前他所服务的公司涉及到了这一事件。
进一步审查发现,所谓“误报合同”事件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甚至影响到了公司2000年财报准确性。8月31日,网易最终公布将重新发布2000年财报,因为其中420万美元的收入被高估,占全年收入的50%。
香港有线宽频收购一事自然没了下文,纳斯达克也开始介入调查,对于一家在美国上市的外国公司而言,这无异于五雷轰顶。
2001年9月4日,网易被正式停牌,美国的投资人开始起诉网易。
《华尔街日报》的评价是,“总部设在北京的互联网门户网站网易似乎走到尽头”。
升腾
“我打算卖掉公司,重新创业。”
“那你现在有一个公司,为什么还要从新来过?你现在还有这么多的现金在手上,公司股价又这么低,对方条件也不好。不是卖的好时候。你要真卖,卖给我好了。”
对话的双方是丁磊和步步高公司老板段永平,丁磊在打算卖掉网易的时候,想到了这位曾经在央视做节目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大哥。在丁磊创业的时代里,“阿段”是珠三角民营企业家的一个传奇。
在深圳的五洲宾馆,段永平劝丁磊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