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守自盗是什么意思 《监守自盗》 第2章 打开潘多拉魔盒:去监管化时代(1980~200



      在20世纪90年代,金融行业在诸多因素的影响下,行业集中度急剧升高。推动这一变化的原因包括去监管化、技术革命、交易操作的高度电子化而带来的更高的资本集中度,以及由市场力量所驱动的不断追求利润的企业本能。企业间的合并既有横向的也有纵向的,这一进程如此迅猛,以至于2000年的金融行业与30年前相比,已经面目全非。金融行业中唯一结构还比较分散的部门也是基本上不受监管的部门,包括帮助富人管钱的对冲基金、风险投资基金以及影子银行系统中对未来有重大影响的新兴的按揭贷款机构。

   1960~2000年,美国前十大投资银行(其中的前五大银行基本上主导了整个行业)的资本总额从10亿美元上升至1790亿美元。1980~2000年,前五大投资银行的雇员总数增加了4倍,2000年雇员总数达到205000人。行业集中度提高的现象并不仅仅出现在投资银行部门,其影响到金融行业的每一个角落,并通过创造出巨无霸型的金融集团来实现在不同部门之间影响的传递。这种行业集中度的提高并不是企业内生成长的结果,而是通过已有的企业间的合并来实现的。

   1997年,摩根士丹利与添惠公司(Dean Witter)合并,后者为当时最大的零售经纪公司之一。1998年,国民银行(Nationsbank)收购了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这在当时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并购事件。同一年,花旗集团收购了旅行者集团(Travelers),而后者在此之前已经实施了多次合并和收购,其组成成员包括旅行者保险(Travelers Insurance)、普瑞玛瑞卡(Primerica)以及投资银行所罗门兄弟(Salomon Brothers)、希尔盛·雷曼(Shearson Lehman)和史密斯·美邦(Smith Barney)。这次并购使花旗集团成为全球最大的金融服务集团。正如之前所说,花旗集团的并购触犯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当来年该法案被废止后,人们将替代性的新法案戏称为“花旗集团解救法案”(the Citigroup Relief Act)。2000年,JP摩根与大通曼哈顿(Chase Manhattan)合并,组成了摩根大通;2011年,摩根大通成为全球最大的金融服务集团。几十家较小的投资银行、商业银行、经纪公司、保险公司和其他专业化公司,也都彼此合并,或被其他大型金融服务集团或处于领先地位的投资银行所收购。甚至连共同基金行业也开始走向集中化,如2000年,大联资产管理公司(Alliance Capital)收购了桑福德·伯恩斯坦(Sanford Bernstein),收购完成后,其管理的资金规模达到4700亿美元。

   到小布什政府执政时期,金融行业的每一个部门都为几家大型寡头所垄断。2000年,投资银行部门被五大寡头所主导:美林证券、高盛、摩根士丹利、雷曼兄弟和贝尔斯登。其他的投资银行业务则被几家巨型金融服务集团的投行分支所包揽,这些金融服务集团包括来自美国的花旗集团、摩根大通和美国银行,以及来自欧洲的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瑞银集团(UBS)和瑞士信贷集团(Credit Suisse)等。证券保险部门则由两家单线保险公司美国城市债券保险(MBIA)和安巴克保险(Ambac),外加全球最大的保险集团AIG主导。证券评级部门由穆迪、标准普尔和惠誉3家公司垄断,其中穆迪一家的市场份额就达到了40%。到2000年,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垄断了整个公司审计行业(安然事件之后,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由于审计造假而被起诉,最终消亡,五大变成了四大)。以摩根大通和高盛为龙头的五大银行垄断了全球90%的衍生品交易。消费信用卡市场则基本由维萨(Visa)、万事达(Mastercard)和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3家垄断。国民银行/美国银行、花旗集团和摩根大通垄断了州际银行业务。在资产管理领域,占主导地位的大公司——富达(Fidelity)、先锋(Vanguard)、大联资产、贝莱德、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普特南(Putnam)等的市场份额也越来越高。这些主导企业的规模都非常大,如2011年贝莱德管理的资产总额达到3.6万亿美元,而富达基金的这一数字则为1.5万亿美元。

   金融行业的各部门不仅集中度越来越高,其勾结程度也越来越严重。这些大公司虽然彼此之间存在相互竞争,但也会广泛地串通合谋——它们不仅在证券化等商业领域相互“合作”,还通过行业协会、共享游说公司、共享律师事务所和学术专家等多种方式,在游说政府和其他政治活动中相互“合作”。

激励机制问题

   20世纪90年代金融服务行业发生的最后一个主要变化便是迅速滋生的内部腐败。到小布什政府掌权时,金融界的激励机制已经中毒很深。

   尽管行业内不同部门和不同个人之间,在激励机制的细节上存在很大差别,但其方向却都惊人地一致。在1971年之前,只有合伙制企业能够进入纽交所,而合伙人只有在退休时才能收回自己投入到企业中的资金,因此当时投资银行的利益和银行家个人的利益可以在长期内保持一致。然而1971年纽交所改变了这一规定,投资银行可以公开上市募集资金了。这样一来,银行家的激励机制就转变为年度奖金和股票期权了。从理论上讲,通过制度设计还是可以使新的激励机制达到原先的效果的。例如,可以将股权期权的授予期和股票的持有期定得足够长,以让个人利益与企业长期利益保持一致。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企业这样做。到2000年,各家投资银行的大部分报酬都是通过年度奖金的形式发放给个人的,而且往往是现金发放。即使是股权期权的授予期也大都少于5年。除此之外,合伙制企业需要银行家们拿自己的钱来承担风险的要求也发生了改变。

   在经历了几项主要的变化后,金融企业的激励结构受到了腐蚀,它们在面对客户时开始变得自私自利,毫无诚信。其中一个主要的因素是证券化的食物链。按揭贷款人不再在意借款人会不会按期偿付贷款,因为贷款人可以直接将这些按揭贷款卖给投资银行,而投资银行又可以转而将这些贷款卖给各种各样的结构化投资实体或容易上当受骗的消费者。为了能将贷款卖个好价钱,按揭贷款人开始向按揭贷款经纪人支付利率溢价费(yield spread premiums),这种机制能够非常有效地贿赂经纪人,让后者竭尽全力诱导借款人选择价格最贵的贷款。

   投资银行并不在意向他们的客户出售这种垃圾证券。原因有几个:首先,之前的关系型银行业务模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其次,佣金的收取方式使得投资银行不会因为出售垃圾证券而受到任何惩罚,即使客户后续遭受了损失,投资银行和投资银行家也不需要为此承担责任;最后,银行家们的收入主要都来自年度奖金,而年度奖金只以当年的交易收入为基础,所以交易员和销售员们都不需要考虑以后年度会发生什么。

   评级机构内部也开始腐坏,这主要受到3个因素的驱动:收取费用的对象从证券的买方变为发行方、人事流动以及评级机构开始向评级对象提供的“咨询服务”。直到20世纪70年代晚些时候,评级机构实行的还是购买证券的投资者付费,而不是设计和出售证券的投资银行付费。但之后这种模式开始发生变化。到2000年,3家主要的评级机构在对发行股票或债券的公司进行评级后,无一例外的都是向负责发行该证券的投资银行收取费用。因为负责发行证券的投资银行数量很少,所以投资银行与评级机构之间经常会有合谋。然而,矛盾不仅体现在此,评级机构还对投资银行自身的债券进行评级,这种评级是反映投资银行稳定性的关键信号。但是如果下调一家投资银行的评级,意味着惹怒并赶跑了一个客户,因此评级机构从不敢这么做。实际上,评级机构开始向投资银行提供咨询服务,告诉它们怎样设计证券才可以获得一个更高的评级,并从这种服务中收取巨额的费用。在个人层面上,事实更加令人恶心。由于评级机构支付给员工的报酬远低于投资银行的,因此在评级机构工作的员工便想方设法地讨好自己的客户,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跳槽到客户那里工作。许多人都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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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证券保险公司,尤其是美国国际集团金融产品(AIG Financial Products)公司,激励员工的方式与投资银行相同——根据当年的交易来确定年度现金分红。因此,和投资银行的员工一样,这些保险公司的员工为获得更多奖金,想尽一切办法来销售公司的保险产品,包括传统保险和信用违约互换。至于说这些保险产品5年以后给保险公司带来的损失,那就是公司的问题了,而与卖出该产品的销售员个人无关。

   在证券最终购买者的环节上,激励机制也同样危险。以对冲基金公司为例,其薪酬机制被称为“2和20原则”:客户每年需要向对冲基金公司交纳资产管理数额2%的费用,而基金公司每年将保留总收益的20%。然而,基金公司却不用承担客户的任何损失,所以基金经理们有很大的动力去冒险。像养老基金和共同基金等其他机构投资者,激励机制也是相似的,只是程度要轻一些。它们同样以年度业绩为基础来计算报酬,同样从客户的收益中获得好处,却不用为客户的损失承担责任。这导致机构投资者“用力追逐收益”,对于长期风险则熟视无睹。例如,它们开始过分地依赖评级公司,而不再独立地对风险进行分析和判断。

   最后要说明的是,监管环境和政策环境还为金融企业提供了外部激励。克林顿执政时期,政府第一次明确地表示,现行的对金融部门甚至个人所拥有的资产规模进行限制的法规已经落伍了。随后政府停止了对某些现存法案的执行(如取消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并颁布了新的法案,容许金融业从事一些原本被禁止的活动。当格林斯潘拒绝按照《住房所有权和权益保护法案》制定针对按揭贷款的监管条例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当互联网泡沫引发出大量的显而易见的造假行为时,没有任何人对此进行调查,也没有任何人因此被起诉。美国忽然变成了一个可以为所欲为、毫无限制的地方。

   接下来,乔治W.布什当上了总统。事实上,他并不是被选出来的,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来说,也不能因其上台后的所作所为而责备美国的选民。在大选中,布什实际上落后了50万张选票,并且几乎铁定输掉在佛罗里达州的选举,因此也将在选举人团票上落后而败选。但是通过成功的公关和司法活动,最高法院以5比4的投票结果判定佛罗里达州不进行重新计票,从而使得布什成功当选总统。

   以上所述的20世纪90年代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就注定了金融危机的爆发。布什登上总统的宝座,不过是为棺材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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