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中小企业融资难还没真正解决”
经济观察报：你是华立集团董事局主席，作为企业家代表，在这次人代会上，你带来什么提案？
汪力成：作为企业代表，我今年最关心的就是企业过冬问题，特别是中小民营企业的生存困难问题。现在有几个问题须引起政府进一步重视。
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尽管国家降低利率，放松银根，但为何中小企业还是贷不到资金？原因是去年大半年时间里，中小企业的财务报表已经很难看了。一难看以后，银行出于风险考虑就不敢放贷。
这个问题不解决，将给整个经济层面、社会稳定（特别是大量的下岗工人）带来很大的压力。尽管各地都在出台政策，如通过担保公司贷款等，但毕竟担保公司也是进行市场行为，还难以解决中小企业贷款问题。所以我们一直在建议，比如由政府出钱，成立中小企业贷款再保险公司，使得银行不再惜贷。
还有就是企业信心不足问题。目前企业信心已降至最低点，渡过难关的信心不足，对未来发展不愿投资。一旦投入不足，后续增长能力就没有，这对未来是不利的。
政府投资只能起到抛砖引玉的导向作用，现在是没人跟你怎么办？我认为，目前国家出台的一些政策力度还可以考虑再加大一点，应该有的放矢地加大对企业投资的扶植。我们不能只盯住怎么渡过现在这个难关，还要考虑两三年以后，经济如何持续增长。
另外，救市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但要与已经形成全民共识的科学发展观结合起来考虑。在救市过程中要避免上马一些污染的、高耗能、低水平的产业，这需要引起警惕。
我的判断是，今年经济形势还会非常严峻，一、二季度情况不容乐观，预计三季度会慢慢好起来。当然，这还要看救市方法是否得当。方法得当，坏事变好事，迫使产业进一步加快升级，经济结构有所调整，中国经济从此迈入新台阶；方法不得当，那就把原来跨出去的这一步又重新拉回去了。
“现金流比短期盈利还重要”
经济观察报：早在2005年你就提出了民营企业“过冬棉袄论”，这主要基于什么预判？
汪力成：我们当时就明确提出，中国经济在2010年前后会有一轮大调整，最快可能在2008年奥运会前后，最迟可能在2011年至2012年，那时确实没想到会发生金融海啸。
这基于几点判断，首先任何一个市场经济主体，不可能永久性的持续几十年的保持增长，这不符合客观规律。加入 WTO后，很多问题会在2008年至2010年开始显现。其次，中国的经济结构有很大问题，靠低廉的生产资料成本，靠拼价格，靠大力政策扶持，且产品大部分处在产业链最低端，这样做不可能长久。
于是我们对未来提出了一个比较悲观的判断。当然我们希望这种情况最好不发生。如果发生，也能从容应对。所以在2005年7月华立经济工作会议上，我们提出多事之秋准备过冬的“棉袄”。
经济观察报：那华立做了哪些准备？
汪力成：当时我们提出了 “现金流”概念。为此我们做了三项工作：增加企业资产的流动性，提高可变现能力，加强现金流管理，现金流比短期盈利还重要。调整发展战略，原先我们一直在扩张收购，2005年开始一切并购计划全部停止。当时集团已经开始将医药产业调整为今后的核心产业。而位于财务性投资产业中的企业，考虑在合适的时机适时退出，比如在2007年，我们把一个年销售额10多亿、净资产收益率最高的化工企业卖掉，把它交给专业公司去发展。
在2006年房地产如日中天时，我们做了第二个重要决定：逐步退出房地产开发行业。当时我感觉房地产的暴利时代已经结束，接下去就进入一个拼实力的阶段。华立这么大的一个盘子，房地产只是一个众多财务性投资产业中的一员，华立不能从制造业变成房地产业。所以我们决定，与其存在还不如退出。现在华立从直接参与开发的一线退下来，扮演一个房地产投资商的角色，只投资，不参与开发。假如当时不退出，甚至再去高价拍地，那今天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从2006年开始，华立对经营理念做了一次大调整，提出要从原来单纯的做大做强，转变为做精做长，这个思路调整非常重要。通过两三年时间，我们绩效、预算考核导向都改变了，集团不再片面关注每个企业的销售额，而是将考核重点放在企业的净资产收益率、经营性现金流等价值性指标。
现在回过头来看，调整成效已经出来，2005年底集团经营性现金流还是负的0.47亿元，而到了2008年底这一数字已为正的4.7亿元。在目前的大环境下，集团资金链弹性也已经很小，压力也很大，但至少比两三年前有一个非常大的改变。在这个严寒冬天，一些企业资金紧张，工资都发不出，至少我们还能从容应对。
经济观察报：2009年华立还将怎么做？
汪力成：2009年华立要学会 “冬泳”。在严峻的经济形势下，我们要有所作为、强身健体、苦练内功。今年对华立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甚至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可以做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下平时下不了的决心。
在当前严峻的经济形势下，企业容易统一思想达成共识，形成一种新的游戏规则。我们也有一堆企业资产配置效率并不好，甚至持续亏损，持续消耗现金流，以前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想扔掉可惜，总想救救它，所以一直拖着。在经济形势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下，干脆能退出就退出，再拖下去可能消耗更多。
除了收缩聚焦、结构调整、增加流动性、追求现金流和赢利双重提升外，华立今年还将积蓄能力等待抄底机会。我认为，中国各行各业下半年抄底机会已经成熟。如果你有准备，就可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获得你想要的企业。
经济观察报：会抄哪些行业的底？
汪力成：这是今年华立工作的重要任务之一，我们都做了些准备。我们可能瞄准我们的同行，瞄准我们喜欢的一些行业。
经济观察报：华立拥有4大上市公司，你也被称为“洗壳大王”，你如何看待今年的资本市场？
汪力成：从我们角度去讲，今年是资本市场整合的最好时机，既不是完全牛市，又不会完全是熊市。我们不是炒作的人，而是把资本市场作为整合产业的一种手段，不希望大起大跌。比较良好的状态是，价格低估一点，但不要太过低估。今年华立在内部也会有一系列的整合措施。
“拉动内需是救市重中之重”
经济观察报：目前从中央到地方，都出台了很多的措施救市，你认为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汪力成：去年年初，金融危机开始严重时，很多经济学家还在说，没关系，对中国没有影响。我的观点非常明确，中国出口依赖程度高，金融危机一定对实体经济有影响，而且影响会非常的严重。
然而，很多人对这个却视而不见，还认为流动性过剩，通货膨胀，然后拼命去提高存款准备金率，甚至央行回到十年前的信贷额度管制。
7月金融危机影响已非常明显，然而很多人还在说，中国经济的基本面都很好，GDP增长正常，出口也正常。甚至到了10月，其依据的理由，还是1至9月的统计数据，滞后得不得了。到了11月，这些人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反应太慢了。
我认为，如果这些人早些做出反应，那今天就不应该是这个代价。现在什么救市措施都出，最后也要出问题。昨天我在集团内部会议上做报告说，明后年一定会讨论如何预防通货膨胀。措施出过头了，一定会流动性泛滥，一定会通货膨胀。
有些措施没有出到点子上，庞大的救市计划也有可商榷之处，第一是钱从哪里来，第二是全发消费券影响更大，世界各国都在发消费券，为何我们就不发？
经济观察报：那你认为应该在哪几方面进行修正？
汪力成：庞大的投资计划应该要降温，再做一次冷静的选择，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我们国家贫困人口多，民生问题非常突出，如何真正拉动内需、激发内需才是重中之重。
出口拉动GDP增长，不可能持续之前60%的神话，我认为未来在30%到40%。那掉下来的20%，全部靠投资肯定不行。那只能靠国内消费，靠内需。但内需为何拉不起来，最主要问题是，社会保障体系欠账太多，专家预算为2.8万亿，特别是养老、医疗、教育等，老百姓如果对未来没信心，他们自然不愿意花钱。
中国真正有钱的也就两三亿人，还有近十亿人是没多大消费能力的。所以解决“三农”问题是当务之急，不要把责任转嫁到企业身上，最重要的是让农副产品价格按市场规律来做，让农民有利可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