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从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他更认同的形象是“阿甘”与“功夫熊猫”。私下里,他甚至觉得自己与那只“功夫熊猫”有相似之处。本来只是一个想做小老板的人,自己的神功秘笈也没有千言万语,因为“好的东西都是非常简单的。”
丁磊,网易创始人兼首席架构设计师。
宛如轮回,纳斯达克又从5000点跌到了1500点,与上次网络泡沫的轨迹吻合。但是,与八年前的股价低至0.64美元、巨大的盈利压力、又差点被摘牌的处境相比,如今的网易年营收近30亿元人民币,拥有现金储备60亿元。而且,得益于网络游戏业务的“抗周期性”,网易的业绩即使在这样的经济寒冬,也依然处于上升通道。
丁磊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有故事的人”,在他看来,“有故事的人往往很复杂”,对当年网易在还没有找到商业模式时就上市,他觉得是由于自己年轻好胜,而且缺乏引导。但也可以说,正是那次网络泡沫危机,不仅让当时刚过而立之年的丁磊逐渐摸索如何去做企业,也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网易的风格:谨慎、现实,在有些同行看来,甚至带点保守:不热衷资本运作。不过,2008年以来,网易宣布与暴雪合作、发布搜索引擎以及加大在媒体平台上的投入,都表现出比以往更为积极的一面。
丁磊从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他更认同的形象是“阿甘”与“功夫熊猫”。私下里,他甚至觉得自己与那只“功夫熊猫”有相似之处。本来只是一个想做小老板的人,自己的神功秘笈也没有千言万语,因为“好的东西都是非常简单的。”
“其实你干嘛不把标题起为‘隐形的翅膀’呢?”——在结束采访的时候,丁磊主动为我出主意,“其实每个人、每个企业他们都有双隐形的翅膀,只是没有发挥出来而已——这是我前晚唱K的时候悟到的。”
最差的时候找到商业模式
2000年网络泡沫破灭之后,不仅是网易,新浪和搜狐的股价也都跌到了1美元以下。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商业机会,最快速地让公司不再亏钱——当时网易一年亏损大概两个亿。如果你经营的公司每天都在赔本,怎么好意思出去说我在经营一个公司?另外的想法就是如何想办法赚点钱,有点小利润。
但这种危机也是机会,既然大家都不关注你了,不拿上市公司来衡量你了,那你为什么不能走出互联网的泡沫,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呢?
当时网络广告出现了大滑坡,光靠卖广告肯定是不行了。在我看来,互联网还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市场,我们还尝试过拍卖等各种方法,因为那个时候eBay在美国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做拍卖存在很大问题,很难控制卖的货品是否真实,是否会伤害别人的利益。比如很多人在网上卖盗版光盘和仿冒的LV包、假劳力士表等等,很多处于挣扎边缘的中小企业觉得线下商铺很难满足他们的要求,都愿意在网上打擦边球。但是人们宁愿在街头巷尾见到盗版光盘,也不愿意在网上看见这些卖家利用互联网的无边界性来赚钱。所以当时网易受到很多用户的质疑,为什么要卖A货?后来我们把这项服务关掉了,到今天我们也没有再做网上拍卖。
我觉得当时有件事情做得很对。在最困难、最苦闷的时候,我不是每天闷在办公室里,而是自己跑下去做市场调查,问了好多人,调查过好多行业,去调查人家怎么盈利。也就在那时,网易发现,除了短信之外,网络游戏是一个商业机会。
我记得在2000年10月份(当时网络泡沫已经开始破灭),索尼和EA已经开发出了图形网络游戏,我就找到索尼和EA,希望做他们的代理,把他们的产品引进到中国来。但是索尼和EA公司的人说,不和中国公司合作,因为中国都是盗版,所以不考虑中国市场,直接把我赶出门去。我回来之后很生气,我就对同事们讲,老外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也一定能够做出来。
所以说,网易是在最差的情况下发现新的商业模式的,是在危机中发现的。当时中国的游戏到处是盗版。所以我们想到,游戏只有网络化才能解决盗版问题,才能让大家愿意付钱。经过六年的发展,网易开创了游戏网络化的模式。对于这种模式,当时无论是欧美,还是日本的公司,都不认为是很好的商业模式。而现在美国最大的公司,也来跟着我们学习游戏网络化。
时隔八年,两次危机之间,网易的股价从当初最低0.64美元涨到过最高80美元,股价上涨了80倍。现在全世界又处于经济低谷,而对我们来说又是一个商机。因为我们的基本功比较扎实。很多以往跟我们抢夺人才的跨国企业在招聘问题上,现在都比较保守,今年基本上停止招聘,而我们今年非常幸运地招到了比以前更多更优秀的人才。
严冬里与人性的三大弱点作战
从上次寒冬的经历,我得来的另一个经验就是警惕贪婪。那次寒冬的产生是因为很多人太贪婪了,喜欢把还没有成型的企业卖高价。那时候有很多.com公司不赚钱,都上市了,这是不现实的,所以当寒流一到,就Game Over了。
其实网易在上市前已经有了6000万元的现金。但由于自己当时年轻好胜,又缺乏好的引导的缘故,所以也会犯一些错误——人要克服自己的欲望还是蛮难的一件事情。在今天看来,不少企业家,不是败在竞争对手的手下,而是因为自己太贪婪,他们自己把自己搞死的。
所以,我也会告诫自己,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人生要学会少犯错误,要学会专注。
人性中有三样弱点:贪婪、恐惧、懒惰。中国这么多企业,金融危机来到之后,低附加值的出口型企业受到的冲击最厉害,原因就在于,他们把很多商业价值建立在劳动力成本接近零的情况下,不思进取,只是简单地加工,不愿意做一些高附加值的东西和品牌。在我看来,很多倒掉的企业都是因为“贪婪+懒惰”,懒惰的企业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嘴上经常挂着“投资、投资”,因为他们总是想走捷径,总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取利益的最大化,没有长期耕耘的思想。
企业不能贪大求全,中国人有一些臭毛病,比如很多人都是想急功近利,少花钱多办事,却忘记应该站到消费者和股东利益的角度,或者用长期耕耘的思路来考虑问题,要把自己的产品服务做深做透、做精做细。我觉得这一点相当重要。
危机也是机会。目前国家需要扩大内需,涉及到衣食住行等多个行业。但是我们会发现,这些行业的领先者很多都是老外的品牌。为什么我们就做不过他们呢?其实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想过中国的消费者真正需要什么?——当我们真的花时间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难。
我们开始做网络游戏之后,我自己就去过黑龙江、海南等十几个省做调查,也开车去过内陆二三级小城市,研究那里的15-25岁的用户群,看网络游戏对他们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了解他们到底有哪些需求。现在,我也经常去一些城市转转,中国有许多非常好的商业空间和机会,市场是可以做深、做大的。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我们不敢做,觉得有世界名牌在那里,我觉得中国人一定要克服这种恐惧心理。比如时尚行业,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挑战西方品牌呢?在全球经济低谷时期,受到影响的企业应该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当年网易股价掉到1块钱的时候,除了自己苦闷、员工没有信心之外,我们也是有恐惧的,但最终在恐惧面前选择坚强、自信和长期耕耘,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商业模式。我们当时就说,EA能做到的东西,我们为什么做不到?“Hotmail”能做到的东西,为什么网易163.com做不到?Hotmail虽然是全球性的产品,但它在中国的市场上不是输给我们了吗?
很多人现实中就是“功夫熊猫”
在网易最低潮的那段时间里,我也看了不少书,当时生意也不好,心想就慢慢来吧。2001年底,网易度过停牌的风波之后,我到中欧管理学院去听课。中欧的老师介绍我看了两本书,杰克.韦尔奇的《赢》,还有吉姆.柯林斯的《基业长青》。我们后来还把中欧管理学院的老师请到公司里来,让企业的60多位中层管理者都来听课。之前,我会被很多人忽悠,进了中欧之后,我发现,内心中对企业的看法,和中欧EMBA当时讲的方式和方法是一致的。当时,老师讲“要永远以消费者为导向,要永远关注你的竞争对手,永远不停地改善”,总结起来是“3个C”: “Consumer,Competitor,Cost”。
在中欧上完课,看完《赢》、《基业长青》,还有《从优秀到卓越》,我还是有不少收获的。我认为管理的评估标准,最后是反映在员工、用户、股东的满意度。我觉得无论是网易的员工、股东,还是消费者,他们都还是满意的——在这样的金融危机之下,网易的利润和收入还在以30%的速度成长。
当年有媒体报道过,我们在刚开始做游戏的时候,借鉴过微软的一个方法,就是先发给产品经理60%的工资,等项目做成后,再发剩下的40%。那是因为当时游戏在中国才刚刚开始,我们需要采用这种方式,让大家齐心协力,更努力地开拓新的商业模式、新的渠道。但现在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的方法,现在的网易不会再采用这种方法,因为我觉得,开源比节流更重要。
那个时候,我曾经连续看过五遍《阿甘正传》,这对我有很大的激励:阿甘并不是很聪明和很有才智的人,但是他在每件事情上都很投入。小时候腿有残疾,医生就给他一个框框,说他做不了这个事情。没想到当枷锁卸掉以后,他跑得更快,更出类拔萃。其实世界上没有什么难的事情,好的道理也是非常简单的,大家需要阿甘那种精神。
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的人。开始做网易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做成一个多么伟大的公司。在现实中很多人都是功夫熊猫,表面上看他什么都不具备,但是他用心去做了,有理想有梦想,利用了熊猫的优势(皮糙肉厚),最终还是把很多强大的敌人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