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钱帮凶猛



  50岁的义乌商人楼良,不久前做了人生的最后一笔投资,随后就宣布退出商业江湖。这笔投资很简单,就是把200万元交给其侄子楼永,进行民间放贷、借款。在义乌,与楼良做出同样选择的大有人在,他们的计划是——后半辈子准备坐享利息。

  这些昔日在实业上拼杀的义乌本土老板们的选择,正在促成一个以运作钞票为主业的群体的壮大。

  “玩”钱很简单

  义乌钱帮的玩法,其实很简单。

  “就是一个民间银行的样子。”已经筹到不少钱的楼永笑着说道,“我让很多有钱的老板把钱放到我这里,我每个月给他们三分利,我把收集来的钱以更高的利息借贷出去,中间可以赚取差价。”

  为了获取原始资本,楼永安排了更多的交际时间,用于和“有钱”老板的沟通上,“义乌这边的有钱人很多,大家都想做点稳妥的‘生意’。”

  楼永经常给这些人灌输一个道理,“你看看,你们经营企业还要花费心思,现在把钱交给我,我保证你们每年收益15%以上。”

  不过,楼永有时也会做简单的“钞票中介”,“快进快出,帮助别的同行做过桥融资,每笔融资会抽取佣金1分利左右。”

  事实上,由于2009年出口形势非常不好,江浙一带许多出口型企业纷纷倒闭,“现在大家都是有钱,传统制造业已经不赚钱了,他们不知道做什么投资能够赚钱,自然就会介入民间借贷。”孙老板以前专做小商品的外贸生意,现在也已加入到了钱帮的行列中。孙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像他一样转做民间融资的义乌人有很多,“认识一帮现在手里有钱不知该往哪里投的商人,办公地点就设在义乌,公司里面雇佣几个年轻人帮他打理市场,重点是一定要设立法律部,聘用专业的律师。”

  在楼永的客户名单上,包括有地产商、4S店以及企业主等。每一次央行提高存款准备金率,楼永的心中都会暗自高兴,“这几年是生意最好的时期。”

  楼永认识客户的方式也非常简单,“最直接的公关就是打麻将。”楼永透露,“朋友之间打麻将的过程中会相互交换很多信息。钱的供需双方大多都是朋友之间相互介绍的。”楼永称,他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央行银根最紧的那段日子,很多人排着队等着和他“打麻将”。

  一直让义乌钱帮颇为得意的是,他们做的生意基本都是银行不能做的,而银行的业务员是钱帮顺利运作的关键一环,“他们知道哪些企业急需用钱,而又无法获得贷款。”

  按照义乌实业商人们的传统运作模式,如果由于资金紧张,企业没有钱还银行贷款,就一定会向民间借贷公司借短期高利贷,等到申请到第二批银行贷款下来后,再还高利贷。

  为了第一时间获悉哪些企业在什么时候缺钱,义乌钱帮商人平时来往最密切的恐怕就是银行信贷员了。“我们和银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旦有企业贷款到期,或者按照银行的规定很难贷到款项的时候,银行的业务人员就会把我们的联系方式留给这些企业负责人。”楼永向记者透露了他们开发客户资源的方式。

  逼出来的“资本家”

  义乌钱帮的兴盛,与实业的困境紧密相连。一个个以实业起家的企业主,不得不做起了专职资本家:为钱帮供应原始资本。

  过去的十几年间,楼良一直都是一个还算成功的服装加工商。从1994年开始,楼良开办工厂,为沃尔玛、耐克等外资企业进行代加工。加工厂赚到的钱帮助他买了名车和别墅,帮助他的子女去海外留学。

  然而,在2008年的春节这一切都开始转向。

  楼良在义乌市中心的厂房,目前已经是人去楼空。楼良的“身价”正在遭遇严重“缩水”,他曾经是两家服装加工企业共近1000名工人的老板,现在,所有的工人都解散了,两家工厂相继关张。

  目前纺织服装行业的平均利润只有不到2%,“这几年人民币升值让这个生意已经没有办法做了。”楼良的客户名单里曾经拥有沃尔玛、奥索卡、耐克、梅西等赫赫有名的企业,现在,为国外客户做代加工的生意已经让他难以维持生计。

  在2006年,楼良的工厂盈利超过300万元,但到了2007年,盈利仅50万元,在2008年,楼良决定停业,并将位于市区的两栋厂房进行重新装修改造,出卖土地,而这里曾经是几百个工人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2006年他花费600万元买的服装缝纫机和其他服装机械,同样由于出口不利和糟糕的经济背景,已经减值90%以上。“今天上午,有人出价50万元,要把我600万元买来的设备买走。”楼良心存悲哀,“到现在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楼良身边,不断有大大小小的加工厂停业,他总结行业发展不利的原因为,“人民币升值,我们都是拿美元进行交易,所以利润受到很大影响。”此外,“现在我们都需要按照要求为员工支付各类保险,导致劳动力成本上升。”

  随后,金融危机到来,更是迫使楼良做出最后的选择。

  今年春节之后,楼良就决定,把工厂卖了找个更好赚钱的生意去做。楼良的亲属楼永交给了他一份策划书,“成立民间借贷公司。”事实上,在楼良的周围已经有很多民间借贷公司,甚至在义乌的报纸广告栏中都有借贷信息在发布。

 义乌:钱帮凶猛

  这些民间借贷公司的注册名称很多:典当行、寄售行、投资公司的变相放贷。

  据了解,义乌钱帮大多是以像楼良和楼永这样的亲属关系为纽带,“几个亲属、朋友之间相互借贷或共同出资组建。”

  按照楼永的回报计划,民间借贷的年回报接近30%,楼永还在几个亲属之间进行筹资,每个人起步的投资100万元,计划筹款2000万元。这个生意,看上去似乎远远高于楼良在纺织行业的回报。

  将资金交给侄子打理后,楼良从做实业的企业家,摇身变成了“资本家”。

  由于高额利息的诱惑,因此手里有钱的义乌人对于加入放贷人行列趋之若鹜。

  “一些人甚至把别墅拿到银行进行抵押,拿到了100万元的低息贷款,再拿到投资公司里面进行高利息的放贷。”

  生命力旺盛

  在义乌,楼永这样的人只属于小型借贷公司,“资金量上亿元的借贷公司其实非常多。”孙老板介绍。

  楼永的“上家”程非非便属于这样的大佬:资金过亿元的“玩”钱高手。

  程非非经常会把一些项目分拆后交给楼永,因为他接到的借贷项目资金需求量非常大。“比如,近期一家在金华起家,现在去外地发展的非常知名的房地产商,就需要3000万元的资金,地产商怕外界知道他们资金链有问题,所以偷偷回来,向我们借款。”

  跟着程非非做放贷的钱帮商人有好几个,“我把信息告诉他们,每个公司都可以筹到一部分钱,这样还可以分担风险。”在这个过程中,程非非会抽取佣金1分利左右。

  但是,钱帮的生意绝非万无一失,如果遇到一个顽主,风险就是100%。

  2009年春节后,浙江义乌,在一个普通的民居村庄内,楼永驱车前往,对于他们来讲,这是一个令人愤恨和紧张的时刻。

  在春节期间,楼永的投资公司把一部分资金借给了一个赌徒,利息达到8分。赌徒拿车子做了抵押。现在,情况不妙,楼永失去了与这个赌徒的联系,只能前往赌徒的家中。

  赌徒的家已经人去楼空,“这笔钱看来已经很难追回了。”楼永心中有了最坏的设想。

  从此以后,楼永把自己的客户锁定在实业家这些人群当中,不再做风险大的赌徒生意。

  与楼永不同,程非非把目光放到了企业的身上。

  “我的行规是一定要贷款给有实业的企业,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程非非说,“这些企业都像飞跃集团一样,可以拿资产作为抵押。必要的时候,企业老板的夫妻双方都在抵押书上签字。”

  像江浙一带任何盛行的行业一样,义乌钱帮也面临着同质化竞争,面对优质的借款人,“我们的利息一降再降……”

  到了2009年,义乌钱帮的状况又发生了转变,“年初到现在至少有16家投资公司倒闭了。”楼永说道,“倒闭的原因是金融危机的进一步恶化,把钱借给那些加工厂老板,最终他们倒闭而无力还贷。”

  不过,这些风险似乎阻挡不住义乌钱帮的前进步伐,据一份行内的数据显示,2009年上半年,义乌地区有16家类似的民间借贷公司成立,同时也有4家民间借贷公司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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