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商务部长骆家辉的华裔身份并没有令他在中美贸易关系上更偏倚中国。10月的中国之行,骆家辉给人留下了一个擅于打太极的印象,并被指为“非常优秀的政治动物”。
第20届中美商贸联合委员会议在浙江杭州尘埃落定。
作为中美交往的福地,30年前,首个中美联合公报的谈判就在杭州;而如今,这座城市又见证了素有中美贸易“灭火器”之称的中美商贸联委会,见证了中美关于不再出台新的贸易保护措施的承诺。
在本次中美商贸联委会的美方阵容中,华裔身份的美国商务部长骆家辉相当引人注目。10月29日,在中美商贸联委会现场,《浙商》记者见到了这位黄皮肤的美国商务部长。在四位黑人保镖的簇拥之下,骆家辉身穿一套灰色西装,胸佩一枚交叉着中美两国国旗的胸章,浑身散发出一股儒雅之气。
然而,当被问到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不是如同外界猜测的那样,是要敦促人民币升值时,骆家辉的回答有点避实就虚:“我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庆祝中美建交30周年。”
事实上,此次会议在中美双方就有关摆脱衰退以及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特殊时刻举行,外界对骆家辉有了更多的期许。
然而,骆家辉却给人留下了一个擅于“打太极”的印象。在现场,不论谁的问题,也不论问题有多尖锐,骆家辉都会礼貌地回答,但是很多答案显然都过于外交辞令化,没有太多信息含量——他是“非常优秀的政治动物”,这是一位中国记者对骆家辉的一个评价。
娴熟的“太极”
曾有乐观派估计,最快可能在本次商贸联委会上,美国就能大方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然而,骆家辉的回答显然让持这一观点者失望:“我认为市场经济地位,事实上很大程度上和中国的WTO议程有关,我们一直在商讨是否赶在WTO规定的日程之前,加速中国从非市场经济国家向市场经济国家转变的进程。”
骆家辉是高尔夫球高手。此前,奥巴马曾邀请骆家辉和美国贸易代表柯克一起打高尔夫球,而骆家辉是当天唯一一个打出漂亮“小鸟球”的人。如今,擅打高尔夫球的商务部长,一杆把“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这个烫手山芋,打给了WTO及其组织议程。
“很多问题不是由美国决定的,而是由中国决定的。”骆家辉不但没有正面回答美国方面的问题,还直接把问题转嫁到了中国身上,“加入WTO需要中国满足一系列条件,中国越早成为一个真正开放的市场,就可以越早满足这些条件。目前就看中国政府了,是要让市场、投资者和中国的创业者们失望,还是要尽力满足这些条件。” 在提及以轮胎特保案为代表的中美贸易摩擦时,骆家辉的回答也是避重就轻——“美国政府采取的行动(轮胎特保)是符合WTO规定的,也是在中国加入WTO时与美方达成一致的框架下进行的”,“美国比起其他国家,贸易壁垒和关税是非常少的。最近在报纸上看到的个案,也是很少发生的。”
事实又如何呢?据中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今年前9个月,中国已遭到88起贸易救济调查,涉案金额总计102亿美元。其中美国对中国发起的贸易救济调查共14起,涉案金额总计58.4亿美元,同比猛增639%。此外,在轮胎特保案之后,10月14日,美国商务部又决定对原产于中国的铜版纸等进行“双反”(反倾销与反补贴)调查,而在刚刚过去的10月27日,美国商务部又以中国产钢绞线和钢格栅板产品存在政府补贴为由,初步裁定分别对这两种产品实施7.53%到12.06%和7.44%的惩罚性关税。“符合WTO规定”、“贸易壁垒和关税非常少”,无疑又是这位部长打出的娴熟“太极”。
代表美国利益的华裔部长
骆家辉的中国行有两个颇为有趣的“花絮”:一是骆家辉亲自为新开张的沃尔玛广州店站台叫卖“来自华盛顿的苹果跟糖果”,二是骆家辉每到一处(包括在沃尔玛站台的时候),都会先强调身为华裔的自己根在中国。甚至还有资料显示,骆家辉的远祖有可能是浙江义乌人,为唐代著名诗人骆宾王的后代。
骆家辉的华裔身份令不少中国记者,包括与之交流的中国大学生有了一分亲切感。然而,遗憾的是,《浙商》记者却未能听到这位华裔部长说一句中国话。同样,骆家辉的华裔身份并没有令他在中美贸易关系上偏倚中国,相反,从踏上中国国土的那一刻起,骆家辉就已经抛出了一系列“政治化的商贸议题”,诸如进一步开放新能源市场、重估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提醒中国关注知识产权保护、产品安全标准以及农产品贸易等问题。
可以说,自奥巴马总统入主白宫以来,这些议题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骆家辉的旧话重提,不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在此基础之上,美国商务部将贸易保护的大刀高高举起,前文提到的对中国产钢绞线和钢格栅板产品实施惩罚性关税,甚至就发生在中美商贸联委会的前两天。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然而,我们必须看到的是,这位有着中国人外表的美国商务部长,首先是一个美国人。“我为自己的中国血统感到自豪,但我首先代表的是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的利益。”骆家辉每一次耍“太极”的背后,其折射出的是美国政府对中国态度的变化。
商务部长的尴尬
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的一系列政策,令大多数中国人意外地见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谦虚的美国,有些时候甚至不免令人产生“忽悠中国”的担忧。不过,美国的微笑绝不是免费的,其“生意人”的性格也不会被轻易改变。
清华大学中美关系中心副主任赵可金认为,虽然无法断定此次中美商贸联委会是美国实施敲打中国战略的起点,但美国政府改变原先一味地“吹捧中国”的姿态显然是板上钉钉了。更加令人担忧的是,随着年底哥本哈根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临近,美国诉诸贸易制裁、对台军售、干涉中国内政等强硬措施来迫使中国就范,这可能引发美中关系乃至整个世界的动荡,对于还在金融危机中挣扎的国际社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作为奥巴马政府的重要成员之一,骆家辉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也相当微妙。
奥巴马选择骆家辉,一方面是对竞选期间支持他的亚裔选民的回报,另一方面需要靠提名骆家辉这样的自由贸易支持者显示自己对贸易保护的反对,这是平衡当前美国经贸界两股势力的需要。
但是,诚如美国《商业周刊》指出的,在严峻的就业情况和经济形势下,贸易保护主义的主张甚嚣尘上,在奥巴马政府新推出的刺激经济方案中,甚至把“购买美国货”写入了条款。在这种氛围下,骆家辉的操作空间十分有限,单凭其个人力量很难扭转贸易大局。
此外,从克林顿时期的洛·布朗到布什班子的罗纳德·伊文斯,商务部长的地位往往被边缘化,奥巴马此前亦有削弱这一职位的倾向。美国评论员乔恩·奥尔顿甚至尖锐地指出,商务部长管辖的事务繁多且混乱,从转换高清电视信号到监控气候暖化等无所不包,但大多无伤政经大局。
因此,骆家辉只能谨慎小心地在华裔、美国公民、美国商务部长三种身份之间拿捏,尽量做到保全美国的利益。不过,在本次中美商贸联委会上,骆家辉还是发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讲话:“作为华裔我感到非常骄傲,我也自豪于中国过去几千年世界文明所取得的成就。我希望在此次中美商贸联委会后,中美的伙伴关系能够更加紧密,能够共同应对更严峻的全球性挑战,那就是环境变化……我们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我们有责任,也有机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