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4000号祥生出租车风靡一时,而它的老板周祥生后来成为上海滩的出租车大王。当年一文不名的侍应生是怎样开始出租车生意的呢?在卧虎藏龙的十里洋场,一个大胆的外乡人,究竟抓住了怎样的境遇,它又是怎样一步步走上出租车大王宝座的呢?
周祥生,原名周锡杖,1892年出生在浙江定海。由于家境比较艰辛,在读了三年私塾之后,13岁的他背起包裹,手挟雨伞,到上海投靠叔婶。又矮又瘦的锡杖捧的第一只饭碗是在葡萄牙人家当童工、做杂差,每个月的收入只有仅仅几个零用钱。此后他又去饭店做过徒工、咖啡馆侍应生。18岁那年,周锡杖已长成一个大男孩,于是有机会进到礼查饭店当“仆欧”,也正是这份工作,让周锡杖的一生有了转机。
礼查饭店马路对面转角处,是出租汽车停靠候客的地方。每当顾客就餐完毕要出门雇汽车时,机灵的周锡杖总会鉴貌辨色,很快奔出去把车子叫过来。能够不用自己过马路就可以坐到出租车,顾客自然很高兴,而车老板和司机更是高兴,不用费口舌便可张罗到生意。日子久了,周锡杖与在那里停歇候客的老板和司机成了“哥儿们”。在平时的闲谈中,周锡杖对出租汽车这个行当有了逐步的了解,并且开始对这种独立营生,管理简单,自由自在的行当心生羡慕。
当周锡杖年过20的时候,由于踏实肯干且聪明机灵,很快升任领班。某日,两个人力车夫在饭店门口拾到一笔巨款外币,由于分配不均争吵起来,恰好让周锡杖看到,于是在经过一番调解后,这笔巨款一分为三,周锡杖将自己的三分之一兑换成银元500元。正值此时,周锡杖又和礼查饭店的经理发生了龃龉,一怒之下决定独立创业。除了手里已有的500元,周锡杖又向亲戚商借了100元,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了他的第一辆汽车——日制黑龙牌旧蓬车,实现了他经营出租汽车生意的第一步。
竞争中立稳脚跟
有了自己的生意,周锡杖仍然负责揽客,而车则是由雇来的司机开。但旧蓬车,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顾客根本不坐,于是他就去码头、火车站和一般性的饭店、戏馆等地兜圈子或停靠候客,用从礼查饭店学来的半生不熟的英语去招揽外国水手士兵。由于周到的服务,出租车的生意还算不差,两个月内就还清了购车债务,并且通过自己良好的信誉又从车行赊得美制新车,三个月又悉数还账。仅仅两年,周锡杖就拥有了六辆汽车。于是他决定不再打游击、兜圈子,最终选址在上海武昌路百老汇路(今东大名路)正式开张成立自己的车行。
车行正式开张,响亮的行名是车行生意好坏的基础,这块招牌还必须要适应上海十里洋场的环境,因此要带点儿洋味才好。周锡杖向周围比较熟悉的外国朋友讨教,最终选定了如同中国姓氏“张王赵李”一样普遍的“Johnson”,从吉利及雅俗共赏出发,中文名字写作“祥生”。就此,周锡杖也改名叫周祥生,此后,周祥生沪甬两地声名鹊起,原名周锡杖反而不为人知了。
1929年,车行其余股东退出,由祥生独资经营,时年祥生已有大小汽车20辆。而此时,上海滩的车行也多了起来,互相间的竞争必然随之增加,于是1930年同业公会成立,周祥生担任会长。有人在公会执监委联席会议上提出,洋商车行有洋势力撑腰,资本足,车辆多,利利、祥生、大华、新闸四家资本稍足的华行应联合起来,建立一家大车行,共同与洋商竞争,并提出当时正有某外商愿廉价出手80辆汽车,可赶紧去订下,以备扩充,周祥生却无意合伙,回家后连夜拟订招股办法,改祥生车行为有限公司。
周祥生领导公会采取了一些措施,制定了一些条款,使会员同业受惠,但也有一些规范性的条款让小规模的同行没了生路。比如,他以公会的名义向当地警察局、工商局提出,一些杂牌的改装汽车影响各车行的营业,应该予以严格取缔,捉到判罚,结果该申请很快被批准。
相反,当公会的章程与自己的利益相悖时,周祥生则不愿受其束缚。如公会首次执监委联席会议上曾一致达成协议,会员与会员之间,若要添设分行,必须以间隔25间门面为限,在此距离内不得互设分行,以免影响原有车行营业。但是祥生公司业务发展扩充时,周祥生就置该协议于不顾,紧傍同业车行店面设起分行,会员要求公会按章制止,却没有结果,又告到公用局和工部局申诉,得到的答复是:“店多成市,各营其业,所请不得要领。”会员碰壁,对公会失去信心。最终,不少小车行无力与祥生公司竞争,最后被祥生公司购并,成为公司的分行。
“40000”的广告效应
周祥生在电话号码上也动足了脑筋,他费尽周折买到了“40000”这个号码,而当时,中国市场正处在大力宣扬抵制日货提倡国货的热潮里,巧合的是,当时中国的人口总数正好是四亿(四万万),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祥生大打广告战——“四万万同胞请打四万号电话”,“我们中国人,应坐华商车”。
此后,上海滩上所见到的祥生车行的车一律为青绿色,车头前饰一个锃亮的商标大“J”字,车厢三侧漆上醒目的电话“40000”,穿梭于上海的大街小巷。平时乘坐祥生的出租车,会被赠予印有“40000”和爱国广告语的青绿色饭碗;年底时,祥生车行则到处分送日历,日历底板上当然也是“40000”和爱国广告语。其他的广告也想方设法做足,上海滩上“祥生40000”随处可见,在饮食游乐场所更是触目皆是。祥生车行的兴旺发达,电话号码“40000”无疑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但周祥生知道:单有响亮的行名和独特的电话号码,不是长久之计;“顾客是衣食父母”,唯有服务周到,乘客满意,才是万年之策。于是周祥生打出“服务社会,便利交通”口号,营业守则突出“日夜服务,承叫即到”。不说空话、假话,坚决地贯彻。他硬性限定,凡乘客叫车,十分钟内必须到达。调度员接电话必须语气亲切礼貌,绝对不许简单地回答“没有车子”等生硬话,否则“卷铺盖走人”。
为了检查员工是否能认真执行规定,周祥生经常在外边装作顾客打电话进来。他安排属下把上海用车地段划成块,以便就近派车,节省时间。更把老乘客专门编号记录在册,来电话要车,不必再报地址,报编号就行,简单省事。祥生车行的电话服务还兼具其他社会公益服务,像咨询火车、长途汽车、轮船班次时间,都能得到及时正确的回答。问讯者届时要用出租车的,也就顺便预定了。
1932年,祥生公司以自己卓著的声誉和上海火车站签了协议:在上海北站设立分行;车子可以破例直接开上月台送客接客。乘火车来去的人图方便,上下也都坐祥生的车了。
生意越做越大的周祥生并未就此做起大老板,摆阔忘其所以,他会经常亲自去车站码头实地指导检查。乘客不时可碰到有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殷勤招呼,奔前跑后、搬行李、开车门,礼貌十足。乘客起初以为此人是“小黄牛”,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祥生的“大老板”。
在激烈地市场竞争中靠着敏锐的目光不断改善经营管理,祥生迅速发展扩大,到抗日战争开始前夕,股金已高达50万元,拥有汽车230辆,设分行22处,职工800余人,成为上海最大的出租汽车行。
祥生最后的归宿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周祥生脱离祥生公司,随即携家眷回到舟山躲避战火。1939年秋,由黄伯樵介绍到广州湾西南公路运输管理局代运物资,他从香港买进10辆卡车,往返于广州、贵州、重庆一线。1941年初,广州沦陷,周祥生退至越南海防,把香港海运来的物资转运到贵州、昆明、重庆等地,兼营卡车买卖,但不到一年即告停业。
1942年底,周祥生返回上海,在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开设祥生饭店,但他不忘旧业,有意东山再起。抗日战争胜利后,由于上海黑社会势力的扶持,周祥生当上了市参议员。1946年,他重整旗鼓,创办了祥生交通公司,有卡车和改装的吉普车90余辆,均系战余物资,仍旧从事客运业务,行址设在今襄阳公园对面转角。1948年底,祥生饭店旅馆部出租给中央信托公司做宿舍,15万元押款被投入交通公司作发展之用。同年,周祥生买进轮船一艘,租给马少屏开往香港营业。由于交通公司营业困难,入不敷出,周祥生于1949年7月赴港索取船租,次年将船售出回沪,而交通公司已经无法维持,于1949年8月将全部车辆和备件拍卖,工人发三个月工资后解散,周祥生在祥生饭店辟了一间门面,出售饭店遗留物资,后开设华商旧货商店,旋并入华艺旧货商店。
1951年,全上海出租汽车业实行公私合营,祥生也不例外。1954年,统一改组为上海市出租汽车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