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友:藏在玉米地里的财富证明



每年七八月份,在这条乡级公路上,装满废弃医用药瓶的卡车就会接二连三地开进路边的这个院子。当地的有心人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瓶子只见进不见出。

  村民 苟顺容:就是那种高温瓶子,那种盐水瓶子,打吊针那种瓶子。

  记者:他们拿瓶子做什么用?

  村民 陈胜:这个我也不知道。

  更让村民们不解的是,几十万只瓶子在这个院子里却不见踪影,难道这些瓶子能不翼而飞吗!

  拉进大院的瓶子,都静静地躺在这个50米长的暗道里。

  王乾友:我十多年前自己修了一个暗道。

  记者:别人知道吗?

  王乾友:不知道

  王乾友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值得他挖洞秘藏呢?

  王乾友:不要看这瓶子不起眼,但是瓶子里面装的东西我一卖就值一个亿。

  就是这些静静躺在暗道里的瓶子,曾经让王乾友在8年中迅速积累了2000万的财富,也让他那2000万转眼成空。这些瓶子让王乾友经历了天上人间、大悲大喜的财富人生。

  王乾友是四川省宜宾市珙县人,全家几代人都以务农为生.1983王乾友和邻村的张学容结婚了。结婚后,张学容发现丈夫和别人不一样。

 王乾友:藏在玉米地里的财富证明

  王乾友的妻子张学容:叫他跟着干活,干这个农活,种地。他也不愿意,书读出来就是根本不愿意种庄稼,反正就是到处去跑。

  可是就在1993年,已经10多年没有种过地的王乾友变了,有事没事的总往玉米地里跑,但明显的他和别人种玉米又不一样,经常把一筐一筐的碎屑样的东西往玉米地里搬。

  记者:一亩地需要6吨?

  王乾友:需要6吨。

  记者:这里就是纯的竹屑吗?

  王乾友:纯的竹屑。

  记者:还有别的添加物吗?

  王乾友:加的玉米粉。

  记者:像一般这种竹屑要铺多厚?

  王乾友:一般是铺10到15公分厚。

  村民看到后感觉王乾友不是在正经种地,没准儿又在瞎捣鼓什么。然而,就在五个月后的一天,王乾友把妻子张学容拉到了玉米地边,向她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财富秘密。

  王乾友:1993年栽了一亩地,那年的产量就上去了,达到80公斤的产量。当时卖三百元钱一斤,一亩地的话160斤,就卖了五万多元钱,非常不得了

  照王乾友的计算,这一亩玉米地的收入高达5万多元。那么,王乾友在玉米地里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东西一亩地能卖到5万元呢?

  这种美丽的植物叫竹荪,野生竹荪主要生长在竹林里,在我国云南,福建,河南等十多个省市都有分布。野生竹荪能生长的温度在八到三十摄氏度之间,对湿度的要求更是苛刻,要达到90%到95%之间,由于对环境的特殊要求几十亩竹林也未必能凑得出一斤竹荪,因此野生竹荪非常稀少,20年前就卖出过一公斤4000多元的高价。

  王乾友在玉米地里种植的正是竹荪!那么,王乾友怎么想到人工种植竹荪,并且要把竹荪种到玉米地里的呢。

  1988年,一位香港客商来珙县时碰到了王乾友并让他帮忙收些野生竹荪,从此二人关系越走越近。一次闲聊时,港商不小心说漏了嘴,从而让王乾友了解到了一个令自己震惊的秘密.。

  王乾友:他说每年宜宾最多的产量只有一百公斤,在香港市场上每两野生竹荪可以换取一两黄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乾友当时就看到了竹荪背后的财富价值,从此不再正经地种地,开始学习食用菌技术、处处留心竹荪的信息,这些信息也不断膨胀着他的一个野心。

  野生竹荪不仅生长在竹林里,还能生长在在亚热带的阔叶树混交林、热带的橡胶林和香蕉园内,这让王乾友冒出了一个想法,能不能把竹荪和玉米进行套种呢?

  王乾友:当时就订了一个计划,花五年时间一定把这个东西研究成功,当上千万元户。

  随着这个雄心的确立王乾友开始了他起伏跌宕的财富人生。

  在玉米地里种植竹荪首先要培养出菌丝,菌丝就相当于竹荪的种子,王乾友经过4年的摸索,终于研究出了竹荪的菌丝,并在1993年把菌丝种到了玉米地里,当年一亩地就收入了5万元。

  王乾友的老婆张学容:那么这东西第一年种拿出来就是500元一公斤,那就把野生竹荪的市场挤跨了。

  消息传开,这让王乾友声名远播。到1998年,全国有四千多人直接跟他学习技术,购买的他的菌丝。

  王乾友:这一瓶通过扩大繁殖能够种一亩竹荪。

  随着这项技术的推广,原本国内市场上难得一见的竹荪,开始走向山货市场的摊位上。

  村民:58斤

  记者:这个是什么竹荪?

  邓彩华:这个叫红托竹荪。

  记者:这个品质在竹荪里是什么样的品质?

  邓彩华:这个品质是最好的。

  记者:市场价多少钱一斤?

  邓彩华:这个现在的市场价要两百多元一斤。

  200多元一斤是现在的价格,在10年前,竹荪的价格高达500多元一斤。

  1996年,王乾友在办公楼下挖了一条暗道,专门存放正在培育着竹荪菌丝的瓶子,靠卖菌丝的他每年的收入就有五百多万元,另外种植竹荪的收入一年也能达到两百万元,到2000年,王乾友积累了上千万的财富。

  此时的王乾友尽情地享受着财富所到来的幸福,他在县城买了最好的一个商品房和两个门面房,不久他又花了40万元买了高级轿车。竹荪改变了王乾友的人生,他想扩大竹荪的种植规模,获得更多的财富。然而,这时他却触到了竹荪人工种植的一个瓶颈。

  2001年,王乾友自家种植了300亩竹荪,按照他的预想,这些竹荪能让他收入600万,如果这次尝试能够顺利完成,那么以后他的财富将会成几何增长。转眼到了采收的时候,尽管他组织了400多农民,却还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王乾友:这个就是竹荪蛋,这个蛋早上8点钟一破壳,然后两个小时就长这么大了。

  眼看着采收不及,王乾友急忙到村里临时召集人,300亩地里已经聚集了500人。然而,人们在马不停蹄地采摘,竹荪也在迅速的绽放,人和竹荪都在和时间赛跑,王乾友不得不再次回村找人。

  王乾友:就是把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都请出来了,然后小孩的话5岁以上的都找出来跟着采,都采不过来。

  这时村里的劳力几乎全在他的玉米地里了。即使这样,那一年王乾友的竹荪有一成没收上来,损失了50多万。难道人们出手采摘的速度就追不上竹荪的生长吗?

  竹荪生长的过程就是一个凄美的神话。

  菌丝需要4个多月的时间才能长成竹荪蛋,四个月的艰难孕育,却只为了一小时的优美绽放,一小时后便迅速凋萎腐烂。

  竹荪网格状的裙边长全后,防止腐烂,必须在两个小时内采收烘干。

  王乾友:100亩地的话都要500个人才采得下来,就是第一批旺期,因为竹荪开花只要一个小时,就长大了。

  王乾友种植了300亩竹荪,这就需要1500人采摘,切不说这样做成本高,光是调度就是一个大问题,况且采摘下来的竹荪还要在两个小时内烘干,加工设备又需要一个庞大的投入。

  300亩难道就是竹荪人工种植的极限,再没有增收的可能了吗?

  蜀南竹海是国家级风景区,在景区的街边,这个叫王雄昌的人开了一家餐馆,生意做的顺风顺水.2001年4月,王乾友拿着几个竹荪蛋,找上门来。

  王雄昌:厨师切下来一看,这东西挺好的。

  记者:切开看里面有什么?

  王雄昌:里边就是竹荪芯,还有竹胎盘。

  王雄昌是厨师,他的直接想法就是把竹荪蛋先做成菜.2001年5月,王雄昌在自家餐馆里推出了辣炒竹荪心,竹荪胎盘汤等10多道菜肴。这让王乾友发现了竹荪蛋的消费潜力,回来后,他马上组织工人采摘竹荪蛋。

  王乾友:这是竹荪帽,有点发绿色,就是,烘干之后就可以食用,竹荪没开花之前我们就把它分成几个品种了,你看,就是竹荪芯,就像竹荪胎儿。这叫竹荪胎,你看。

  原本只能当作一个品种卖的竹荪经过王乾友的分拆,分出了竹荪芯,竹荪胎,竹荪帽,竹荪棒四个大的系列产品。这样轻松解决了竹荪集中采摘难的问题。王乾友还发现卖鲜竹荪蛋比单独卖干竹荪每亩还多赚3000元。

  王乾友:卖鲜竹荪蛋的话,节约了烘干的就是需要煤,烘干的成本,所以说鲜竹荪的话非常划算,一亩地的话农民可以增加,卖鲜竹荪的话可以比卖干竹荪可以增加2000到3000元钱的纯的收入。

  2004年7月,王乾友做出了一个谁都不能理解的决定,把大量竹荪低价投入市场,为这个决定,他至少要赔掉15万元。

  王乾友:我就马上决策卖掉1万斤,以最低价15元钱一斤,让这个经销商加1元钱以16元钱一斤卖出去。

  经销商 胡容:最低的时候,我们卖16元钱一斤,批发价15元一斤,我们卖16元钱一斤,不管是经销商也好,种植户也好,全部是亏本。

  让经销商和农民都挣不到钱,这和王乾友的初衷恰恰是背道而驰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让王乾友做出这样一个极为反常的决定呢?

  2004年4月,市场上的竹荪价格从每公斤500元以上,跌到了每公斤100元左右,这时有些经销商从农民手里收购竹荪的价格,又比过去低了5元。

  王乾友:当时的竹荪价格是30元钱一斤,有几位农户就以低价25元卖掉了。

  30元是王乾友为农民制定的最低收购价,低于这个价格,农民种植竹荪几乎无钱可赚,如果农民不种了,王乾友的菌丝就卖不出去,当时他是当地最大的竹荪种植户,竹荪掉价的话,他的损失最大。农民这头王乾友还不十分担心,因为在价格上他还有控制的手段。

  王乾友:就是菌种的调控,你要怎么扰乱市场我就不供应你的菌种。

  但对经销商这头王乾友却无能为力,经过慎重考虑,他决定拿出一万斤竹荪,以15元一斤的价格投放市场,这样,就把那些以25元收购竹荪的经销商逼上了一个两难境地,如果销售,每斤就要赔10元,如果不销售,就会造成资金与库存的积压。

  王乾友:大家就知道的话,要遵守这个游戏规则,市场就是按我们统一定的价来销售。

  王乾友出手拨正乱局,一开始很见效果,原本压价收购的经销商也不敢压价了。可是等到那一万斤竹荪被市场消化掉之后,经销商们又蠢蠢欲动了。这时,王乾友意识到,市场已经不是他手中摆布的棋子了。

  这片遮荫网下栽种的也是竹荪.2004年是王乾友玉米套种竹荪的第十个年头,这时在四川,贵州和福建等地,遮荫网套种的竹荪面积已经占到竹荪总种植量的三分之一。经过10年的发展,竹荪的种植面积已经突破了万亩。而王乾友几个基地加起来的种植的面积也就700亩,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在竹荪市场上呼风唤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果他要抬升竹荪的价格,就要把无数个15万投向市场,这是他承受不了的,如果竹荪价格继续走低,农民也许放弃竹荪,那么他经营竹荪和菌丝的生意就将就此结束。

  在当地,卖竹荪菌丝并非王乾友一家,但是由于王乾友人工种植竹荪最早,他的菌丝品种一直在当地处于领先地位,因此菌丝一直是他优质并且稳定的收入来源。可是面对市场的突变,他不得不找寻着新的商机。

  2004年9月,王乾友经过考察,准备通过深加工提高竹荪的附加值,把即将崩溃的事业延续下去。

  四川省食品发酵工艺研究所 所长 谢邦祥:竹荪里面它那个蛋白质含量特别高,那么通过微生物转化,它就把那个蛋白质转化成氨基酸,通过发酵把糖转化成酒。

  2004年9月,王乾友把十年来种植竹荪赚到的一千多万元拿了出来,全部用来建设竹荪发酵酒的厂房和生产线,当时,王乾友信心十足,也吸引了一些人投资,随后王乾友又上马了竹荪精项目,当厂房矗立起来的时候,王乾友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生产酒和味精,与销售竹荪干品已经是两个不同的市场,在新市场开发的三年时间里,王乾友亏损了1000多万元,正在资金紧张的时候,股东们等不及了,开始纷纷撤资,焦头烂额的王乾友开始打房子的主意。

  王乾友的妻子 张学容:因为没得本钱,借的越来越多,就是考虑到能不能把住房子卖掉。

  卖掉房子的60万元对王乾友的资金缺口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然而到了2005年,一笔由竹荪引发的17万元银行贷款到期了。这时王乾友连借钱的门路都没有了。那个曾经富甲一方的王乾友,唯一可以抵押给银行的,就剩那辆40多万买来的本田轿车了。

  王乾友:把这个竹荪酒投入进去以后,钱回不来,然后我在农行贷了17万元钱,还不起,就把我那个车当进去。

  从此,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变得沉默寡言,事业与生活好像都在退回到原点,他默默地种植着200亩竹荪,把卖竹荪的钱投入到竹荪深加工产品的市场开拓上,让他难以释怀的是,竹荪加工是一个好项目,却得不到市场的承认,他现在需要一个证明,证明产业是好的,他的选择是对的。

  这个证明直到三年后才到来。

  2007年下半年,王乾友带着一部分竹荪精样品参加了重庆举办的食品博览会。在那次博览会上,很多参展的人对竹荪精产生了兴趣,其中就有一个叫庄亚民的人。更让王乾友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星期后庄亚民竟然找上门来,向他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庄亚民:3年当时设计的是销售应该得20亿左右。

  记者:那就是在你们3年里,就是陆续投入的这个资金有多少?当时你们计划的?

  庄亚民:当时我们计划10个亿3到5年

  庄亚民的公司主营物流和零售。在看到竹荪基地和生产线后,他发现如果和王乾友合作,未来的竹荪企业将会有更好前景。

  董事长 庄亚民:我认为这个产业就是非常有未来,因为就是说做一件事情,首先我们有发明专利,种植技术再有整个的配方

  王乾友发现自己的长处不是开拓市场,他希望能借助庄亚民的力量完成自己的梦想,为了顺利达到双方的合作目的,王乾友提出了一个让庄亚民惊讶的要求,他在新成立的公司里只求占到5%的股份,在他的计划中,如果新公司的年销售额能达到20个亿,那么即使5%股份换来的收入也超过自己独自管理时的利润

  王乾友:证明就是我原来为了搞这个竹荪产业花了20年时间,走了很多很多就是不平凡的路,人们很不理解我。我就要从这一点就是从现在开始来证明我走的路是对的。

  到2009年,庄亚民已经为竹荪深加工项目投资5000多万元,7月28日,王乾友四年前抵押出去的车终于被拿回来了,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却引起了王乾友一块长久的心病再次复发。

  就在车拿回来的当天,王乾友的儿子王涛遇到了一件事,他的同学第二天将举行婚礼,同学让他帮忙去接亲。可是就在向家里张口用车的时候,王涛没有像父亲提,反而去让母亲说。

  王涛:我觉得跟我妈好说一点,比较容易接近一点。

  记者:你跟你父亲之间不好接近吗?

  王涛:有的时候还好,有的时候小事就不是那么好说。

  王涛这个细微的举动却让王乾友大为光火,他直接拒绝了儿子的这个请求。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儿子亲口对他说,他为此一直在等待。

  王乾友:因为我爱这个竹荪比爱小孩还要爱它。把孩子冷落了,从小没有时间搞这个事情,没有时间带小孩托别人带的,别人带后小孩心里就发生变化,就缺少父爱的沟通。

  记者:现在想弥补也很难了。

  王乾友:很难了。

  正像王乾友预料的那样,儿子一直没有亲口对他说,但是王乾友决定不再等下去了。

  晚上七点,他亲自开车出了家门。10年奋斗,不管竹荪深加工产品以后取得多大的效益,他能得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唯一属于他,并且不可变更的,是他的儿子。

  洗车后王乾友把汽车开到了一家婚庆公司,开始亲手布置婚车,他要给儿子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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