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绝对是一个奢侈品牌的消费国,但绝对不是一个生产国——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论。
那么,当有人胸有成竹地说,他就是要打造一个国产奢侈品牌,你觉得这个先行者是目光长远,还是不自量力?
日前,在刚刚结束的TOPMARGUES上海顶级私人物品展上,在豪华房车、直升飞机、度假别墅、名表珠宝……这些奢侈物品中,张志峰花了十年多时间打造的服饰NE·TIGER是唯一一个“中国制造”的品牌。
别看奢侈品的标价那么高不可攀,别看LV每年给路易威登集团带来那么多利润,其实奢侈行业绝非一门容易挣钱的生意。Celine换掉了刚刚才干了一年的设计师;VERSACE自范思哲死后,家族内部争斗不休,口碑和销量都下滑;执着的设计师克里斯汀·拉夸都玩了那么多年了,可他的品牌还是挣不到钱……张志峰为什么要打造品牌?他靠什么来玩这门昂贵的生意?他学习到的欧美成熟的奢侈品经验适合中国这个市场吗?需要多少时间,人们才会像谈论FENDI一样谈论NE·TIGER的皮草,像谈论GUCCI一样谈论NE·TIGER的晚装、手袋、高跟鞋?
坐了6年火车,不知道硬卧长啥样
41岁的张志峰是NE·TIGER的董事长兼艺术总监。20多年前,这个祖籍山东的汉子,还是一个机灵而穷困的小裁缝,在拥挤不堪的小窝棚里,和妈妈一起做衣服。张志峰的第一桶金,某种程度上,得益于他所在的城市黑龙江省牡丹江,中俄边境贸易中的一个重要商镇。
想做奢侈品牌的张志峰并没有一个奢侈的出身,他毫不隐讳过去的艰难。父亲是一个勤快的人,小时从山东逃荒到东北,从小伙计开始干起,开过茶叶店,解放前成了一家百货商店的老板。不过,富裕的生活在“文革”开始后就结束了。那个时候,全家8口挤在奶奶的小房子里,过了好多年阔太太生活的母亲开始支撑起这个家。
“当时奶奶家的邻居是个上海裁缝,到黑龙江插队落户,母亲为了维持生计,就向他学做衣服。母亲手巧,学得快,不久就‘出师’,自己开始做了。当时也没有店铺的,就在家里搭块木板,放台缝纫机。”张志峰说。
当时张志峰只有四五岁,“踩缝纫机的声音好象成天都在我头顶绕着,晚上在嗒嗒嗒的声音里睡着,一大早就从嗒嗒嗒的声音里醒来。”
兄弟姐妹们都要给妈妈当下手,“有时候,母亲就拿一些碎布给我们缝,我自然而然就学会做衣服了,要说什么时候第一次拿针线,倒真是记不清了。”张志峰笑着说。
高中毕业,张志峰正式成了一个小裁缝。“我们都长大了,原来那个小窝实在住不下,就借了6000多元盖了房子,能借的全都借了,我记得好像有50多人吧,那时候实在没钱上学了。”
上世纪80年代,中俄边境贸易的兴起,让牡丹江成了一个巨大的日用品批发市场,一个淘金地。俄罗斯对中国价廉物美的服装、鞋帽等轻工产品表现出井喷式的需求。
张志峰兴奋地卷入了这股发家致富的热闹。他承包了一家服装厂,接俄罗斯订单。和做货品贸易相比,服装的利润要薄得多,但也让他看到了这门生意的好处:量大,需求稳定。一年多后,服装加工厂的规模已达到300多人。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社会上出现了第一拨在改革开放中富裕起来的人,这些往往被后来人称为“暴发户”的人迫不及待地想通过吃喝穿戴来体现自己的财力和成就———皮衣就像现在的阿玛尼、LV一样,成为最抢眼的标识。
张志峰赶上了趟,他开始在牡丹江和浙江海宁之间奔波,合作开皮衣加工厂,销往俄罗斯和国内市场。张志峰记得,那时从牡丹江到上海坐火车需要39个小时,而他带着母亲烙好的饼,在硬座上坐一天半,有时还得站着。“坐了6年的火车,我不知道硬卧长得什么样!其实后来不是买不起卧铺票,而是舍不得,从小家里就养成的习惯,能省就省。现在,我吃饭也随便,中午一个面包也凑合。”
贴牌挣钱,品牌烧钱
如果说俄罗斯市场给了张志峰的第一桶金,那么欧美国家的游历,则让张志峰从“淘金热”这种粗放的赚钱方式中冷静了下来,见识了一种更为规范的商业运作,第一次有了品牌意识,明白了一个LOGO的价值到底在哪里。
“1988年,我第一次去纽约,当时非常震撼,看着那些六七层高的百货公司傻了眼。”如今的张志峰,每年有一半时间呆在国外,但他仍清楚记得第一次踏上纽约这片土地的心情。
张志峰在纽约百货商场里学到了两点:第一,品牌更值钱。“在国外,(服装)有了品牌的话,衣服的价格就会上涨5到6倍。”1990年,张志峰注册了自己的品牌“东北虎”。不过,有意思的是,现在张志峰集团的员工更多地是叫“NE·TIGER”这个英文名词,某种程度上,也是想做奢侈品牌的一种微妙心理吧。
第二,美国人通畅有效的销售网络也给张志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的渠道做得很好,在不同城市的百货商场都有自己的品牌,而且周转、流通、上柜,撤柜,库存……都非常流畅,都有明确的数字和记录。”
张志峰就是从借鉴美国模式开始打造自己的品牌的,不过很快他发现,即使再成熟再成功的经验,也无法复制,他必须得找到自己的一套方法。
“一开始,我和美国人一样,在大城市的百货商店里卖自己的皮草和高级礼服。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们已经进去了30多家。但当时国内百货商场拖欠货款的情况很普遍,无法及时回笼资金。NE·TIGER经营高档服饰,如果一个商场拖欠50万,那全国加起来就是1500万,这样一来,资金压力就很大。”
1996年,张志峰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分水岭,他开始改变美国式的销售模式,实行欧洲精品店的经营方法。“欧洲是奢侈品的故乡。那里的奢侈品店分布在街头,数百年老建筑里的店铺不很大,但卖得却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大品牌。“
张志峰相继在哈尔滨开设了旗舰店,在北京东方新天地开设了形象店——北方始终是主要的国内市场;而上海的店被他称为“概念店”,同时今年6月他把公司总部也迁到了上海。
“没错,品牌的附加值更高,但是它也更烧钱。你靠什么来养它?”记者问。
“我还在做出口外贸。”
“是贴牌产品吧?”
“是。也有一些品牌的。”
“这么说,是靠外贸出口挣的钱,来支持做一个本土奢侈品牌。”
“可以这么说。”
“有个做外贸的朋友说,做服装,档次越低,量越大,就越挣钱,档次一高,利润就下来了。是吧?”
“目前国内市场是这样,但我觉得以后,中国自己的品牌肯定也会起来。完成了原始积累,就会想干点别的。”
“国内做大众服饰品牌都很少有成功的,更何况是奢侈品牌了。你觉得上海的消费者是愿意买一件FENDI,还是买你的NE·TIGER?”
“如果我们的品牌有足够的知名度,产品的设计和质地比FENDI还好,价格又便宜,消费者为什么不会选择我们呢?”
“中国曾经有很多手机品牌,康佳的高端镶钻手机一度也卖得很不错,但现在显然国产手机的日子都不好过,市场还是NOKIA和MOTO的。本土的奢侈品牌会不会比手机更难做?”
“我希望我们的奢侈品牌像家电业,你看,现在国产品牌基本已经把进口品牌挤走了。”
“老班长”和他的铁哥们
张志峰的这趟上海行,大部分时间都在接受记者采访,讲述他的故事和NE·TIGER的企图心。最放松的一晚可能要算和长江商学院EMBA校友的饭局了。张志峰是长江商学院2002级首期EMBA毕业生,他不但在这里获得了更多的人脉资源,也形成了一个愉快的私人社交圈。
因为同学们都很忙,班级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三个月班长,而张志峰选上了就没有下来,“有两次选举,我故意没到场,可还是选上了,大概因为我比较热心,而且因为组织过很多发布会,派对,经验比较丰富吧。”
“班上好多同学都是挺有名的企业家,我们提倡一种‘铁哥们文化’。”这位班长要做的,不仅仅是以北京地主的身份,迎来送往各位同学校友,而且还要发起组织各种活动,“我们有阅读沙龙,案例分析,也有高尔夫,网球,乒乓球等各种体育俱乐部,还会组织各种文艺表演,袁鸣是我们学妹,当然是她主持了。文艺表演上,唱歌跳舞什么都有,要是你啥也不会,就当群众演员吧。”张志峰笑说。
“当老板是挺孤独的,平时有什么烦恼啊,不开心的事啊,很少和家人和员工说,到了这里好了,大家就像找到了知己,大多三四十岁,很容易沟通,有时会有说不完的话。”
老板们聊得最多的不是生意经,而是人生。“阅读沙龙一直挺受欢迎的,我们经常在一起聊些虚的东西,因为当你的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很自然就会讨论财富和人生的意义、价值这些问题。”
同学圈里有很多京沪两地有名的企业家,“王均瑶也是长江商学院的,他留给我的印象就是热心,非常非常忙。而袁鸣很准时,上课从来不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