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以来的台北市书市,最热门的当属约翰·奈斯比特夫妇的《中国大趋势》。忠孝路上,24小时营业的“诚品”敦南店畅销书行排行,《中国大趋势》被摆在最显要位置。《中国大趋势》也成为这个月以来,台湾政商界热议的话题——MOU(两岸金融监理合作谅解备忘录)和ECFA(两岸经济合作架构协议)的最有力应景和陪衬。
过去的20年里,美国人约翰·奈斯比特一直在往东看;台湾的产业和商人,也在持续西进中国大陆。
奈斯比特夫妇在其《中国大趋势》一书中做出论断称,未来驱动世界的动力,已经“从西方转移到东方,尤其亚洲,尤其中国”。根据《金融时报》的评论,奈斯比特27年前推出的那本畅销全球1400万册的《大趋势》里所作的预言,如今看来“没有一条是错误的”——这一点,正在被全球蜂拥的出版商们,奉为《中国大趋势》一书的最大卖点。
11月6日,借着由台湾《远见》杂志社主办之“第七届全球华人领袖高峰会”的间隙,本报记者独家专访约翰·奈斯比特及其夫人多丽丝·奈斯比特。其时也是美国总统奥巴马访华前昔。
“东亚共同体只会局限于经济联盟”
《21世纪》: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最近提出“东亚共同体”的概念,奈斯比特夫妇对东亚共同体的可能性作如何判断?你觉得会出现一个亚洲的“欧盟”吗?
奈斯比特:我认为,只有在贸易的情况下亚洲有可能产生这种结盟的可能性,我认为那也只是纯粹意义上的经济结盟,就是纯粹建立在贸易关系基础上的关系。我认为如果世界上更多这样的经济结盟后,它带来的结果就是,慢慢导向整个世界同一个经济体的情况。
《21世纪》:你的意思是,东亚不可能在政治上,像欧洲那样团结起来?
奈斯比特夫人:中国本身已经这么强大,东亚的政治结盟怎么会发生呢?其实我觉得,即便他们结盟了,这种结盟也不太会像欧盟那样,因为欧盟的政治联合至少是可以运作的,因为欧盟整体来讲实力是比较分散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分布,没有一个特别独大而其他的特别小。可是如果亚洲这些国家结盟起来,中国又在里面的话,中国就太大了。
《21世纪》:但是东亚共同体并不是中国率先提的概念,而是由日本首相先生最近提出来的,他认为可以像当年的法德和解一样,中日和解构建一个东亚共同体?
奈斯比特:我认为他(鸠山)刚上任,还是个新人,没有进入状态(笑)。
世界最大趋势:中国也变成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
《21世纪》:奥巴马总统访华,大家都在聚焦中美关系的发展,你如何看G2与G20的关系?
奈斯比特:让我们首先来谈一谈接下来政治上全球会怎么样?我认为欧盟现在正在衰退,也因为这样,欧盟会尝试G20,这里面当然包括中国和美国,让G20成为一个可以带领全球发展的政治主体。我认为全世界其实会慢慢导向看中国和美国两国的关系发展,来决定世界的未来。也就是说,G20和G2是两个不同的会员制,接下来他们会彼此竞争,无论是决策的方式、会议的地点、讨论的主题等等。当然,刚才提到了,虽然这两边在竞争,但大家也会慢慢依赖于G2——中国和美国的关系,最后的结果,要看实际发生的事情来决定一切。
奈斯比特夫人: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21世纪出现的这世界两大强权,不像以前的历史一样强国之间必须是敌人,历史走到21世纪的时候头一次发现,世界两大强权正在合作,而不是把彼此当成敌人,这是非常有趣的。
《21世纪》: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问题,中美两国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上都存在巨大的差异,基督教文明和儒教文明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协同或者合作?
奈斯比特: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事实是,我认为经济决定了一切,您认为美国盛行资本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吗?首先要澄清一下意识形态这件事情,意识形态不等于主流思想,这是我们的观点,意识形态以他们的定义来说是一个信念,是你要拥抱的信念,是一个梦想,是要追随的信仰。我举一个例子,比如说美国人相信,美国是一个梦想成真的地方,这是一个信念,这是他的意识形态。
中国很可贵的一点是,以前觉得只有美国才是梦想可以实现的地方,但现在中国也已经变成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如果要说这就是意识形态的话,中国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意识形态。也就是说其不用去羡慕别人,我有这么多梦想,我还要老远跑到西方去成真,现在在中国这里就可以成真了。
另外一点,我们在书里有提到的世界趋势,最重要的趋势就是全世界的重心从西方转移到东方,西方思想上美梦成真的心态,现在也来到了东方。中国拥抱马克思主义,但马克思主义本来就不是中国发明的东西,很难说它就是中国的意识形态,因为马克思不是中国人。
“我们没有刻意美化中国政府”
《21世纪》:你在《中国大趋势》里谈到当中国变成蝴蝶的时候,你认为蝴蝶的两个翅膀是什么?或者说未来中国软实力的基础应该是什么?
奈斯比特夫人:就是书里面所提到的,支撑中国的八大支柱,解放思想,“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结合,摸着石头过河,融入世界,自由与公平……等等。
《21世纪》:坦白地说,其实中国大陆也有一些人批评你们的书中对中国政府部门的治理水平评价太高,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在一些地方效率其实并不高——这些现状能不能支撑你对中国软实力的评价?
奈斯比特:我认为,和西方政府的执行力相比,觉得中国政府已经很有效率了。我现在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全世界由最强权领导者领导的国家,他们就是真的很有效率吗?关于这个问题,你去一下印度,就会知道,中国的效率已经非常高。
奈斯比特夫人:回到刚才的茧、毛虫到蝴蝶的比喻,我认为现在的中国已经破茧,但因为翅膀还是湿的,你要抖动一下让它才能够干,才能开始起飞。中国可能还要经历这个抖动、干了以后再起飞的阶段。您谈到的中国国内不同的批评意见,我首先要强调的是,其实我们的书里面没有刻意美化中国政府,当然,我们在研究中也发现,如果真的深入去看每个细节的话,其实到处都是问题,这些问题现在都在发生。但是我们希望大家能够把焦点放在比较大的格局上,大家先不要钻得那么深,去看哪个省、哪里出了各式各样的问题。而且,不管怎么说,整体来看中国的话,她已经从原来一个非常恶劣的状况,一下跃进到至少可以帮很多人谋福利的状况,这个与过去相比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跃进,我们希望强调这一点。
当然,真的细看的话,中国还有很多领域问题都还需要政府去处理,或者说还有待改善,但我希望大家把重点先放在中国的进步上。
《21世纪》:还有一个问题。中国其实面临非常严重的区域不平衡问题。我们的东部,比如上海、深圳、广州已经进入到后工业化的时代,而我们的西部工业化还没有开始。同时我们南北的差异也非常大,南方可能已经接受市场经济的理念,而北方还可能带有计划经济的思维方式,中国怎样来解决这样的区域极端的不平衡?
奈斯比特:首先,我觉得本来中国的发展就是很复杂的,因为区域很大,本来就不会是一个齐头并式、共同发展的关系。一定是某些地方、某些产业先发展起来,有的则要相对后面一些,事情发展本来就是这样,不会像大家想像的那样单一和简单,尤其是西方世界想的那么简单。
奈斯比特夫人:需要强调的是,中国并不是那么与众不同。您提到的区域差异的问题,在美国、在欧洲一样发生。比如您到纽约看曼哈顿的情况,然后到美国中西部乡村看看就会发现,其实我们的城乡差异是非常大的,所以中国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不一样,区域不平衡在世界各地都在发生,而且是正在发生。
奈斯比特:犹它州是我的出生地,拿犹它州与纽约曼哈顿一比,你就知道有多么不同。
《21世纪》: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把奈斯比特中国研究所设在了天津?
奈斯比特:天津在物理距离上离北京很近,但实际情况却与北京相差很远。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家知道的城市,我都不考虑,因为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这些大家想得到的中国城市,我所能收集到的资讯不能代表事情的真相,我宁愿离开,把自己抽离这些大家很注意的地方。我们想知道,中国的其它地方到底在发生什么,所以我们到北京以外的地方去。
奈斯比特夫人:我觉得其实世界对中国的了解很少,大家可能都知道北京,但很少人知道天津,但实际上这个1200万人口的城市其实很重要,所以把研究中心设在天津有重要意义。
《21世纪》:如果想抽离得更彻底的话,应该去贵州。
奈斯比特:我确实正在考虑在贵州设一个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