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眼看天气算是正经凉下来了，赶紧打电话给艾格兄，预定新一季的米酒。艾格兄答，记下了，前两天稻谷刚收割好，你小子，时间掐得很准啊。
艾格兄是绍兴福全镇人，这个镇在绍兴虽不如杨汛桥那般有名，也是绍兴数得着的富镇。杨汛桥私下有个绰号叫宝马村，弹丸之地挤着一堆上市公司，上的还是香港美国的市。福全镇按艾格兄的说法那是差远了，艾格兄自己，更是只在福全镇里混了个比上远不足，比下略有余的生活水准。这个水准，住的是360平方米的连体排屋，开的是名爵最新款房车。
我一直觉得艾格兄真是个妙人，他捏着货真价实的农村户口，农活样样精通，至今仍种着地。不过他的本职工作，乃是包下绍兴商场里几个柜台做生意。做生意不必时时耗着，他就拿个手提上网，时时与我在QQ上探讨大盘走向。至于“艾格”是他的网名，我笑他须眉男儿却起如此脂粉气的名字，莫非想混充美眉网上吊膀子不成？艾格兄慌忙澄清，是在商场里见到这个牌子，觉得雅致，所以拿来做网名。比起他的祖辈来，艾格兄无疑是个潮人，考虑到他的户口，不妨造个新词“潮农”来形容他。但是每年到了晚稻收割后，艾格兄必做的一件事情，仍与祖祖辈辈毫无二致——酿酒。自家田里种的糯米，选上上好的100斤蒸熟，然后拿冷水把米饭淋到与体温差不多，按一定比例用酒药拌匀，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大缸内，用手把米饭压实，中间挖一个洞，酒窝做好后，缸口要加盖一个用稻草做的盖子，然后在外面用稻草把整个缸围起来保温。艾格兄讲，以前用的是稻草，现在他改用被子包了。这样到时间之后，发现酒窝里已经有原酒了，表明已经发酵满了，就可以加水了。水加了后过一天一夜，用干净的木棍子搅动，这叫“开耙”。“开耙”是很关键的一步，开早了做出来的酒偏辣，开晚了偏酸，开得刚刚好的才是鲜甜的。
讲到这里艾格兄叹了口气，从前有专门的开耙师傅的，好的开耙师傅吃香得不得了，一到开耙的高峰期，家家户户跟抢一样。但是现在，自酿酒的人越来越少了，开耙师傅也就日渐没落了，至少，是不能当门手艺活养家糊口了。
我很吃惊，绍兴人酿酒，简直就和别地方人吃饭一样，那是多少年来传承下来的传统啊。粽子、年糕、米酒，是绍兴人过年必备的三样自制食品。那也无须人教，父亲看祖父这么做，儿子看父亲这么做，年纪到了，自然接上了班。而按艾格兄的说法，现在至少在福全镇上，如他这般还坚持自酿酒的人已经不多了。年轻人和生意人，都喜欢喝洋酒。前者觉得时尚，后者是为了体现经济实力。艾格兄说，即使像他这样的自酿酒坚定分子，到了生意场上，一样会点洋酒，应酬起来有面子。末了他戏谑地取笑我，你这个城里人，怎么反过来看上我这村酿土酒啊？莫非这才是时尚？莫非俺们又没赶上趟？
时尚不时尚的，我倒没想过。与艾格兄去年方结识，过年前他送我一坛自酿米酒。一喝就觉得口感大不同，忙问他是怎么做的，艾格兄答，和市面上卖的当然不同喽，市面上卖的米酒，原酒与水的比例最少也是按1比2兑的，我这是1比1兑的，所以分外有劲道。而今年巴巴结结订酒，一为口感，二实在是被层出不穷的食品问题弄怕了。我有个笨想法，越是利润高的，越是容易出问题。前段日子关于某些酒类可能含亚硝酸盐的传言尽管被大力辟谣，照样把茅台股票狙击下了百元。你说这春节快到了，喝酒是免不了的事，福全镇的人喜欢洋酒，我可偏偏觉得这米酒，既养胃，更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