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光阴,已经给尤北京打上了太多社会的印记。
他依然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双手自然交叉地放在小腹前,犹如在等待接受记者的采访,一米八的身高,魁梧地站立着,说话的腔调,更是变化了不少,灯光下,手腕上亮光闪闪的手表,显示着他现在的时尚与品位。“哪里,哪里,为人民服务嘛,啊~”当赵二宽夸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医药管理局副局长时,他打着哈哈回应道。
“应该说是为人民币服务!”赵二宽心里暗暗地想。
“你这家伙也没吃胖啊,家里那么多钱留着干嘛?哈哈!”尤北京拍着赵二宽的肩膀,犹如领导在给下属讲话。
“哎呀,我也想象你一样吃的丰满些,可不上膘啊,我也没办法,这跟钱多钱少没直接关系啊。”赵二宽轻拍着尤北京有些凸起的肚子。
“楝花,你也变化不小呀,你看你这发型,这职业装穿的,越来越有精神了,哈哈。”他摘下眼镜,上下打量着苦楝花,就象从没有见过一样。
“尤局长说话就是不一样啊,看来一定讨很多女孩子喜欢。”苦楝花观察着这个外表跟以前并没有太大改变的老同学,开着玩笑。
“对了,老同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是来开会?”赵二宽问尤北京。
“是啊,你也知道,政府部门别的事情不多,就是会议多,这次是来开地区医药行业规范化管理会议,上边组织的,你们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不是来旅游的吧?”他看着两人,猜测着。
“我们是来参加卫生部门组织的医疗、医药招标会的,楝花是代表华南的一家公司,我呢,是自己的公司。”赵二宽大致介绍着情况,说到自己的公司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我们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苦楝花,贾虞市;尤北京,春水市;我,庆祥市,结果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人类的健康,我们都到了洪城市,哈哈。”赵二宽大笑着。
“哎呀,我要先过去了,不能让主办方久等,这样吧,先告诉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我们忙完联系。”也许尤北京害怕什么,想赶紧打溜。
“那好吧,不耽误你正事了,以后常联系,祝老同学官运亨通,前程似锦啊。”赵二宽有些恭维地笑着。
“以后说不定找你帮忙,老同学可别到时不认了啊?”苦楝花逗笑着跟尤北京握手告别。
“怎么会呢,老同学客气了,先过去了啊,回头聊!”尤北京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小跑着离开了。
“现在的当官的啊,没几个好东西,官场我是看透了,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家伙,有钱就给办事,没钱,就靠边站,只认权和钱,别的都不好使,这是什么世道!”赵二宽摇着头,嘟囔着。
苦楝花一阵默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个人,又各有心事似地重新坐了下来。
夜色渐浓,他俩边吃着饭,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家常。
赵二宽怨妇似地讲述着他破败的婚姻,而苦楝花则静静地听着,偶尔也谈自己的看法。当然,在赵二宽的问询下,她也谈了自己家里的情况,讲到了年迈体衰的父亲,还有小时,父亲对自己的百般疼爱,讲到这时,她又想起早去的母亲,眼圈就不由得红了,而赵二宽则看着远处点点灯火,一声不吭。
也许是在湖边,或者穿的较薄的缘故,苦楝花感觉身体有些发冷,她抖了一下肩,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被赵二宽发现了,他脱下了自己的西装上衣,想给苦楝花披上,但却被她委婉地推掉了。
“我们准备回去吧?”看着一些吃客逐渐散去,热闹的园子慢慢变得冷清起来,苦楝花提议道。
“好,那我去给尤北京打个招呼,你等我一下。”赵二宽先去吧台结了帐,然后,跑下坡去找尤北京。
“这家伙变坏了,竟然还带着一个女孩,两人看起来可亲密了,我刚才去找他时怎么没有看到。”赵二宽回来后,大声地对苦楝花说道。
“哦,真的?我有点不相信。”
“是啊,我一到包厢门口,看到他跟他身边的女孩在说话呢,几乎是头碰头,看那架势,肯定关系不一般,把他喊出来后,他摇头晃脑的,满口酒气,喝多了!”赵二宽描述着刚才看到的情形。
“看来,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没有想到,人有时会变得这么快!”苦楝花发着感叹,她突然发觉,这个社会有些莫名其妙,竟能将一个人如此快地改变。
“是啊,社会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学会适应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赵二宽发动了车子。
“老同学,明天我就回去了,明中午想请你吃顿饭,有空吗?”回到入住的酒店,赵二宽给尤北京打电话。
“哦,好啊,别忘了也叫上苦楝花,一起坐坐,都是老同学嘛!”口齿有些含糊的尤北京好像还没有回去,周围很噪杂。
“哦,叫上她?嗯~那好吧。”赵二宽想了想,同意了。
“楝花,明天中午,我们跟尤北京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走之前,再叙叙,以后说不定我们要用得着他。”挂上尤北京的电话,他又拨通了苦楝花的手机。而此时的她,则正在研究下一步将要开发的一些医院。
“那好吧,明天上午见。”苦楝花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倦地说道。
第二天,在一个门口铺着红地毯,名叫“翠园”的酒楼,三个人又聚到了一起。
尤北京穿着枣红色的高档休闲夹克,金丝眼镜,一尘不染的皮鞋,夹着一个黑色真皮公文包,显得儒雅而有风度。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还带着昨晚赵二宽看到的那位时髦的女孩,女孩长发披肩,明眉皓齿,皮肤白皙,高挑的身材,连衣套裙,高跟皮鞋,肩跨LV包,真乃一绝色女子,看得赵二宽的眼睛都有些直了。而苦楝花也惊叹于女孩的美貌与气质了。
“这是我的秘书小魏,名牌大学毕业的呢,这是我的两位老同学,赵二宽和苦楝花。”尤北京指着女孩,给他们介绍道。
“这一个小伙子是我的司机,小赵,刚才去停车了,介绍一下,来。”尤北京又对着一个刚跑过来,手里拿着车钥匙的小伙子,在中间介绍着。
苦楝花突然感觉,今天的聚会,也许自己不该来。而赵二宽,也好像有些自惭形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一一给女孩和小伙握手。此时,他后悔没有带司机来,也后悔没有带上自己的助理。
一行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就到了一个二楼的包间。
“尤局长,你来点餐。”赵二宽拿过服务员手中长长的菜单,把它递给了尤北京,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尤北京带了两个人过来,他感觉还是称呼职务比较好,算是给老同学长点面子。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来,小魏,你先点。”他又顺手给了女孩。
“那好吧,来一份酱蒸鲍鱼,再来一份燕窝炖雪梨……”女孩子旁若无人地看着菜单,头也不抬地点着。
“喝什么酒?”看着菜点好了,赵二宽问尤北京。
“酒嘛,我车后备箱里有的是,白酒、红酒都有,来几瓶?”尤北京用布擦着眼镜问。
“那各来一瓶吧,苦楝花和小魏可以喝红酒,我们喝白酒。”赵二宽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很少说话的苦楝花,他很想知道,尤北京的后备箱里,到底都有什么好酒,有多少。
“那下去拿吧,各拿二瓶!”尤北京用命令的语气让司机下去拿酒。
很快,酒提上来了,不过,造型别致的酒瓶上全都是洋文。
“都是洋酒,体验一下吧,老同学。”尤北京示意司机打开酒瓶。
赵二宽有些兴奋了,国产名酒经常喝,可洋酒这玩意,自己喝的还真是不多。
权当过过洋酒瘾吧。
这顿午餐,豪华而丰盛。觥筹交错间,一杯杯酒就下肚了,就连不爱喝酒的苦楝花,在两个老同学的劝解下,也不得不喝上几杯,但很快,她就感觉有些不胜酒力了,于是,她借口打电话和去卫生间,以逃避喝酒。而那位频频跟大家碰杯的女孩,已经有些醉了,她东倒西歪,搂着尤北京的脖子,一遍遍地问“尤北京,你爱我吗?你说过的,你爱我,你要说话算话!”她糊糊涂涂地说着,弄得犹如猪肝子脸的尤北京哭笑不得。
也许是喝多了,尤北京和赵二宽的话越来越多。
“尤北京,不,尤局长,不,老同学,今天,跟你在一起喝酒,我很高兴,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吧?今天,我好开心……”赵二宽口齿不清地站起来,拍着尤北京的肩头。喝多了的额头,泛着亮亮的光。
“尤北京,你弄的不赖啊,但我混的也不错,庆祥市没人不知道我赵二宽的,你可以打听打听,我家在当地,论家产,论实力,http://www.aihuau.com/都是排在前几位的。”人一喝多了,也许就暴露出品性来,他这个说大话的习惯看来仍然没有改变。回到包间,苦楝花看着有些出洋相的赵二宽,心里想。
“哦,那还不错的,我比起你呀,可就差远喽,你现在都是企业家了。”尤北京点着了一支烟,把火机放到桌子上,看着侧向他的赵二宽幽幽地说。
“不过,以后你要多帮帮我,你也知道,医药行业,很多规矩的,当然,你帮了我的忙,我也不会亏待你。”赵二宽吐着酒气,凑到尤北京耳边说。
“帮忙是应该的嘛,都是老同学,这事好说,好说,希望以后你们的产品,也能打到我的地盘去啊。”尤北京一边安排司机把喝醉的女孩送回车上,一边又回过头来,对赵二宽说。
“这就对了,我们共赢啊,我下一步,就要开发你们市场。”赵二宽擂着桌子。
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直到酒店人员以下班了进行催促,他们才结束。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没想到,两个人的脾性跟以前在学校,竟然还是惊人的相似,可有些变化又是如此之大!”在一起回去的路上,苦楝花闭上眼睛想着心事。
赵二宽已不能开车,坐在尤北京的专车里,两人依然酒气熏天,滔滔不绝,她突然感觉,自己跟他们好像已经有了一层隔阂,或者说有了很大的距离感。相比于以前的纯真,她感觉此时的他们已不是彼时的他们了。
她的心里,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复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