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城市,到了傍晚,多少都有点落寞的。天空是瓦蓝的,树梢一动不动。花坛里,被太阳晒了一天的草呀,花呀的,很无奈似地,蔫蔫地呆立着。西边的夕阳,此刻,已没有了白天的毒威,正赎罪式的懒洋洋地洒下来,无限温柔地触摸着地下的苍生。
马路边,一堆堆打麻将,或闲聊的人,也纷纷站起来了,伸着懒腰,搬着凳子,年老的则背着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开始稀稀拉拉地往家走。一天,就这样慢慢地走向尽头。
在宾馆东不远处的一条蜿蜒的小河边,苦楝花和刘静正席地而坐。岸边的垂柳,宛若婀娜多姿的美女,细长的枝条,狭长的叶片,枝枝点点,犹如柔长的发丝,纤细的手臂,展示着万般迷人的风采,迎接着过往的行人。水是流动着的,河滩处,甚至能够聆听到水的声音,排得规律而整齐的白玉般的石栏杆,以及铺着水泥路面的河堤,清晰的白划线,环形地伸向远方,掩映在一片苍翠而醉人的绿意里。
看着清清的水面,偶尔闪过的人影,她俩漫无边际而开心地聊着在学校里的很多趣事,那是永远也说不完的趣事,她们还谈到了张勇、尤北京,尤其是那个赵二宽。谈他们的过往,说他们的现在。
“那家伙虽然有点显摆,有点搞笑,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况且,人家的生意还做的那么大。”刘静捡起身边的一个小石子,漫不经心地扔到河里,看着泛起的水花,扭头看着苦楝花说。
“人呢,都有两面性,往往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哪怕是地痞、流氓,有时也会呈现出侠义、真善的一面,不同的时间、地点、环境、对象,表现是不一样的。”苦楝花回应着,传递着她的思想。
“是啊,孟子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嘛!人都是可以教化的。对了,听说他以前可是追过你的?嘻嘻,有这回事吗?”刘静用肩膀蹭了一下苦楝花。
“我不知道,好像是有吧?”她有些羞怯了,同时,她也不想撒谎。
“哈哈,看来是真的啊,他有心,你应该有意呀?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
“唉,说真的,我们不可能。一是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二是我不喜欢他的脾性。他结过婚了,不过,又离了,这是上次他告诉我的。”苦楝花照实说着。
“那也没什么呀,离过婚,会更知道疼人的,如果是我,嘿,早就OK了。不过,人家不一定看的上我,我的可悲的婚姻呀!”刘静神色黯然起来,低下头,似在思考着什么。
“那怎么办?我给你介绍吧?行不行?呵呵。”苦楝花见状,努力调节着气氛。
“真的啊?要得!”刘静用地道的仙都话回应着,脸上绽开了笑颜。
柳荫下,两个人说笑着,打趣着。
“叮铃铃”,苦楝花的手机响了。
“是我,我是宏盛医药公司的,李科长呀,您请讲……”
“什么?只给我们300万?协议上,不是明明500万吗?怎么?因为有特殊情况……那也不能轻易更改协议呀,这白纸黑字的?我都给我们公司周总汇报了,货估计都要发了,你这让我们怎么办……”苦楝花拿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她感觉声音都有些变了。
“李科长,您也考虑一下我们的难处,您看我们两个姑娘家,都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什么都说好了,您看现在又变卦了,您能不能费心再通融一下?”苦楝花几乎是在求对方了,她把听筒紧紧地贴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真不行了吗?唉,那就算了,我再跟公司领导说一下。”她有些木然地放下了电话。
“楝花,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刘静急促地问道。
“医院有变故,订单被打折了,我们要赶紧通知周总,不然,货发出来就不好办了!”苦楝花拨通了周总的号码。
“这天杀的,操它八辈祖宗!”刘静气的几乎要跳起来。可随后,她马上又想起了什么。
天色,渐渐地黑下来。两人站起身,向着宾馆的方向走。一路上,她们无语,两人都感觉到脚步如此的沉重,虽然刚才电话里周总并没有责备她们什么,可她明显地感触到周总话语中的愤懑,这让她心里感到一阵阵难过。她一方面痛恨医院的言而无信,一方面又为这里面的内幕交易和潜规则而厌恶。其实,她还是很喜欢流通销售渠道的,虽然开发那些医药公司也很有难度,但毕竟可以没有这些龌龊事,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那些商家打交道。她甚至突然有一种想离开这个行业的想法。可哪里才有一方净土呢?她在心里默念着。
“是苦楝花吗?我是王明华,晚上方便一起坐坐吗?”电话里传出一个很有磁性的男音。
“楝花,是王明华?去,去呀。”刘静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她。
“那好吧,你来这边吧,我们在康甲医院附近,就是上次被抢的地方,今晚我们请你。”苦楝花感觉拒绝是不好意思的,况且,人家还帮过自己,但一想到也许就是他抢了自己的单子时,她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敌对感。此刻,她就是这么一种矛盾而复杂的心理。
“哈哈,一会就能见到帅哥啦,我就喜欢帅哥,今晚,要喝两杯!”刘静一扫刚才的不快,高兴得像个孩子。
“呵呵,你呀,这么好色!”苦楝花也被她逗乐了。
“啊,不能这样说我呀,男女都好色嘛。歌德曾说: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好色是人之本性,你说天底下,谁不好色?无论他是伟人、名人,抑或是凡夫俗子,这是人性使然,哈哈!”刘静装作生气似的辩解着。
“好了,好了,都好色,好了吧?”苦楝花笑着打着圆场。是啊,谁不好色呢,只不过有些人会伪装,装的深沉,有些人不善于伪装,而过于显露罢了,自己好色吗?自己喜欢过人吗?她似在反思,又似在追问。她甚至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可又很现实。
路灯终于亮起来了,马路上一片昏黄。不知何时,天上起了大风,刮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地上一下子凉快起来。大街上冒出了许多行人,一些屋子里的人甚至也走出来,感受这难得的凉快天气。而远处小吃街上的烧烤摊,烟雾四处弥散着,青白的,犹如妖魔一般,张牙舞爪地围着人打转,有些吃客,甚至把小桌子抬进了屋里。
大概有二十来分钟的光景,王明华就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他夹着一个公文包,穿着得体的名牌短袖衫,笔挺的西裤,喷洒了啫喱水的明星式的发型,可惜头发被风吹乱了,但依然能够显出他的英俊和帅气来。
“帅哥,我们俩在大街上,等你这么久,风又这么大,今晚你请客啊。”刘静直盯盯地看着他,开玩笑地说道。
“当然,我请客啦,走,我们找个地方!”王明华看着两人,拉着走的架势。
“这样,你请客,我们买单,也表示我们对你的谢意,呵呵,走吧。”苦楝花拉过刘静,做了一个示意的动作,带头向前走。
“哎呀,没关系的,谁请谁都一样。”王明华又把包夹在了胳膊下,跟着一起走。
三个人,边说笑着,边走进一家名叫老北方的私房面馆,这是康甲医院附近最上档次的一家饭店了,光看那古典精装修,就非同一般。http://www.aihuau.com/进了门,他们想找一个包间,可已经没有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进了一个垂着帘子的小包厢。
落座之后,他们每个人点了一热一凉两个菜,刘静还要了她家乡的辣子鸡,为了增添气氛,王明华还要了一打啤酒,待凉菜上来之后,他们就开始端起了酒杯。
“来,为了我们这难得的缘分,先干一杯!”王明华欠了欠身子,笑着对两位说。
“嗯,其实,我俩应该先感谢一下王经理,感谢你上次勇于相助,让我们免受损失,来,刘静,我们敬王经理一杯!”苦楝花拉着刘静站起来,
“好了,别客气,一起干一杯吧。”三个人扬了扬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随后,三个人慢慢地吃着,喝着,聊着。不多久,他们看到门口外面刺眼的闪电,以及“咔嚓、咔嚓”吓人的炸雷声,门帘也被外面的狂风吹的来回晃动,一场大雨好像就要来临。
“王经理?哦,还有你们俩,你们也到这里吃饭了?”他们正聊的热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来。惊奇地看着他们三个。
“啊?李科长啊,你也到这里吃饭了,要不,一起喝两杯,来,坐坐坐!”王明华站了起来,苦楝花两人见状,也站起身来,不迭地笑着跟李科长打招呼。
“不用了,我吃过饭了,天要下雨了,我要早点走,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了!”李科长拍了拍王明华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苦楝花和刘静,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
“好,李科长慢走呀!”刘静摆了摆手,嘴巴甜甜地喊着。
“你们也认识他?”王明华一副惊讶的样子。
“见过面的,不过,不太了解,你跟他熟悉?”苦楝花故意问道。
“哦?那天我在医院走廊不小心碰到你时,你们也应该是去找他的吧?”王明华此时好像回过神来。
“是的,当时是去找他的。”苦楝花一点也不隐瞒。
“情况怎么样?”王明华端着酒杯,浸了一下嘴唇,问道。
“不理想,你们呢?”苦楝花笑着问。
“还不错,我们老板有本事,说真的,他把洪城市副市长都给利用起来了,光现金,这次就甩了20万,我们老板魄力大吧?我都跟着他好几年了,他才三十出头,年轻有为!”也许是喝了酒,他说出了其中的实情。
“啊,这样呀?”刘静冷不丁地叫了一声。“还是你们老板厉害!”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又赶紧补充道。
至此,苦楝花一下子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