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记者(张庆)：采访这样一个大巨无霸的头号人物，对我来说，压力可想而知。然而就在我见到段强的那一刻，几天来一直如箭在弦的紧张感瞬间消失了。他随意的穿着、温暖的笑容和说话时高亢的语调让我感觉不是在给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做专访，而是在和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聊家常。 记者：第一天到首旅上班的那种感觉，你还记得吗？ 嘉宾(段强)：我有好几个第一天，说哪个第一天呢，有一个第一天，是市委组织部到旅游局宣布，宣布呢是旅游局和首旅集团政企分开，成立首旅集团，那么旅游局那边谁当局长，首旅集团这边，谁当董事长，谁当总经理宣布，让我们表了一个态，那么当时我觉得当时我是比较胆怯的，因为我觉得我简直是对这个行业是一无所知，因为原来我呢是这个市政府副市长，主管农业的，主管农业，我天天跑，跑农村跑，所以我跟他们那个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我说你们成天进大饭店，高档的饭店，旅游啊，玩啊，我是成天下地头的，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第二次呢，就是把旅游局一拆两半，组成新的旅游集团，那么那一次我感觉呢，就有点底气了，我们和旅游局来的这些人，站在一个起跑线上，他们不比我多知道多少，而我呢，原来由于有这个在上面的一些关系啊，在上面的一些个，不管怎么，听的多点吧，相对来说，我还倒有点底气，所以我就跟他们讲，今天咱们就是噼里扑通全下海了，那么下海以后，大家就得游啊，就得在市场经济的海洋中游。 2000年前后，一批正当盛年，身居要职的官员下海了；下海的去向基本都是私营企业和一些私人资本控股的上市公司，这样一批“位高权重”的人下海，自然会遭到公众的质疑，很多人担心，官员“下海”存在“洗钱”的嫌疑。也有人认为，有些官员在位之时可能利用职权为企业牟取不当利益，但当时并没有收取回报，“下海”是一种“权力兑付”行为。同时，还有人担心，这些“下海”官员在官场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仍然可以利用原有的影响力发挥作用，更容易滋生腐败。1998年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段强，只有42岁，他的“下海”似乎正是舆论质疑的典型。然而他却走得坦坦荡荡，做得正大光明。 记者：那也就是说，你最后弃官从商，也是组织上的安排，也不是你个人的安排？ 嘉宾：对，不是我个人的安排。 记者：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的一个企业集团，一个航母型的企业交给你，他们看中你的是什么呢？ 嘉宾：我可以设想，当时的领导人是希望能够找一个比较年轻一点的人来从事这个相对来说这个比较新兴的这样一个产业，那我在当时的上一届领导班子的时候，我是最年轻的，我想这是他们选中我的一个原因吧。 记者：那你当时角色这样一转换，你的心里是怎么过渡的？ 嘉宾：当时我没有什么准备，既然让我干了，组织上说，就是你干，你去干这件事，好，那我就开始琢磨这件事。 记者：怎么琢磨？ 嘉宾：一点一点琢磨。其实任何一个人，要是认真的琢磨一件事，谁都能把它琢磨明白了。毛主席说了：要认真，世界上怕就怕这认真二字。我觉得人一认真，我们也不比别人傻，我们的智力不是最高的，但是也不是低下的吧，只要一认真，这个东西它就能学会，所以这就是我的体会，这就是我说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就是要认真。 记者：你在做副市长的过程当中，积累了很多人脉关系，包括一些社会关系，那在年后面企业发展当中，对你有什么帮助吗？ 嘉宾：帮助很大呀，而且呢，我现在是想，要调动我在所有时间，我的历史上，我的所有的形成的资源来为首旅集团服务，我要把我的所有的资源都为首旅服务，当副市长那时候的人脉资源，什么资源，什么资源全算在内，都要为首旅集团服务，我觉得这是毫无疑问的。
记者：那这算不算一种走后门呢？ 嘉宾：现在是什么呢，你要说走后门就是走后门，因为每一个人，都在走自己的窍门，才能把事业干成，那我也在走我自己的窍门，我现在不是副市长了，我没有任何以副市长的权力营私的这种事情，是不是，但是我有我用我副市长那时候建立的这种关系，为我首旅集团服务的这样的后门和窍门。 记者：并不是说你是在一个官的职位上利用自己的关系。 嘉宾：对，利用自己的关系去为自己，但是我呢，第一，首旅集团它就是国家的，不是我个人的，那么我为我原来我自己掌握的这些资源，也是组织上给予我的，那组织上给予我的这些资源为国家的首旅集团服务，有什么不对的呢，哪有以权谋私的问题，没有啊。 首旅集团，这个1998年才成立的大型国有企业，经过六年多的苦心经营，终于接出了沉甸甸的硕果。2004年，北京新燕莎集团、中国全聚德集团、北京古玩城集团和北京东来顺集团并入首旅旗下，成为北京旅游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记者：今年四月，首旅完成了与新燕莎和全聚德的合并，有人说这是一桩政府操作的包办婚姻，从现在来看已经9个月的时间了，那这桩婚姻幸福吗？ 嘉宾：首先我觉得它不是一个包办婚姻，是我们自由恋爱的，但是呢，在自由恋爱，要有证婚人，这个证婚人是政府。现在看来，我们重组以后，发展是非常顺利的，也就是，大家因为不是捏合的，是主动走在一起的，所以大家在一起共同创造新的服务品牌这样一个愿望是非常明确的。你要说，婚姻美满，现在还是在蜜月期，还是很美满的。 记者：那对于婚姻来说，它的蜜月期肯定会有一些摩擦的，那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嘉宾：从企业制度上讲，就是要通过重组一步走向企业制度，那么在企业制度的运作方面来说，和以前原来他在这个企业里面的运作方式可能有很大的变化，更多的要把首旅的企业文化，企业制度贯穿进去，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大家也有一些不适应，但是我认为，都是支流。 记者：而且他的权力也发生变化？ 嘉宾：发生变化，他的权力也变化。因为原来我们的酒店的经理，他就是管理者，又是半拉资产所有者的代表，现在呢，完全分开了，他只是一个管理者了，资产的处置他没有权力了，那么呢，他有时候会觉得，我是不是没有权力了，实际上呢，他会对他专业化管理的要求更高，所以他要有转变。 记者：有没有人对这种转变产生抗拒的？ 嘉宾：那会有的，但是我觉得呢，抗拒是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他本人造成的，他自己想不通，再有一个呢，由于我们工作做的不够完备，不够完善，我们的思想工作不到家。我们不要把做企业仅仅看成是一个赚钱的工具，我们目的还是为了人，除了我们服务对象是人以外，我们带好我们的职工队伍，对我们这支职工队伍负责，这是我们的一个目的，就是说我们要把这支职工队伍，不但要让他们吃好饭，让他们生活好，还要让他们提高他们的素质，各得其所，使他们成为一个越来越高尚的人，越来越完善的人。办企业、挣钱只是一个工具，为了人是目的。 姜俊贤(首旅集团董事，全聚德集团董事长)：我们这几个企业联合起来以后，据说局级干部就有三十多人，那么怎么安排，怎么调动这些企业的积极性，怎么使这些同事能够正确地对待这次重组，怎么使这些同志能够有发挥自己聪明才智的平台，这都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韩景泉(首旅集团副董事长，新燕莎集团董事长)：这必然要有一个认识的过程。比如说牌子的问题，面子的问题，还有位子的问题，都带来一些影响。对于一些年岁比较大的同志，他(段强)提出了给待遇；作为中年的人，给平台；年轻人，给机会。大家如果认识到位了，认识到这是一场革命，这是一场改革，这是大势所趋，从大局、全局考虑，工作就比较好做。 段强的这种“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不是空泛的高谈阔论，这与他早年所从事的职业和经历有着很大的联系。1982年，26岁的段强从北京师范大学物理系毕业。被分配到密云教书。这位朝气蓬勃、热情洋溢的年轻小伙从站在讲台上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学生们心中的偶像。 记者：做了一年的教师，你有没有想到，这是不是你理想的职业呢？有没有想到要改变这个现状？ 嘉宾：我这个人，有这样的一个特点，我呢，就是说，我觉得不大做职业上的过多的设计，我基本上就是，属于那种什么呢，干一行爱一行的，当然我说的是半笑话的，就是属于什么呢，就是，如果说今天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干上这一件事了，我只想把这一件事干好了，我的乐趣也是把这一件事干好了，就行了，至于明天我再干什么，当然我们也可以做一些选择，但是我老觉得呢，我们这一代人，恐怕缺乏这种自觉性，都是党给我们搁到哪儿是哪儿。 记者：一切听指挥。 嘉宾：对对对。我们都是这样，所以我呢，我现在无法想象我原来的一个职业，到现在为什么做到这个职业，那是我没法想象的，怎么设计，也设计不出来，也想象不出来，今天我走到这了，今天我做这个企业，那我就要我把今天这个事做好，但是对教师呢，我有一点特殊的感情，有就是说，如果现在我不做现在这件事了，我不做现在我不当这个企业领导人了，让我选择的话，我第一选择教师。 记者：为什么？ 嘉宾：我特别喜欢这个行业。 记者：那时候离开这个教师岗位的时候，有没有学生特别的留恋你？ 嘉宾：有，很留恋的。 记者：你还记得个情景吗？ 嘉宾：当然记得了，我是被突然通知，不当教师了，当时调到密云县的团委做团委书记，我大概有一个，我是做了一年教师以后，我一开始是教初中二年级，教了一个学期，然后教了一个初中三年级，然后这个班又到高中，然后我又接着教，结果我这个刚上了五天课，就是我还是要教一个学期的，上了五天课的时候，突然通知我，调动工作了，我就走了，对我来说，那是很突然，对那些学生来说，也是很突然的，假如说他们暑假里知道我走了，他们有一些准备，所以他们就当时就特别不能接受，他们呢，就是说，那天都没好好上课，就跟学校反映，段老师调走了，怎么回事，反映非常地强烈。 记者：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在调动，我们所有的同学都站在门口，流泪了，不让老师走，追着车跑，你有这种情节吗？ 嘉宾：没追着车跑，我也没车当时，但是当时确实学生不上课了，一听这个，学生炸了，就那一天，不能说罢课吧，反正就是那一天学生没上课，后来学校又做工作，又怎么样安排，最后这个事才过去。 记者：那你自己怎么想？ 嘉宾：我自己就觉得，我也当时也不愿意离开这些学生，因为我还是确实很喜欢教师这个行业的，但是呢，但是组织调动我，我也就是二十多岁，像我们这些人，不可能去老干什么不干什么，我今天调走了，让我到团委当团委书记，也可能是暂时的，所以呢，总要离开自己原来的有可能工作岗位，自己也得承受吧。 就是这样一种超然洒脱的心态，使段强在面临人生的转折点时，从来不需要选择。他只有一个想法：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从密云县团委书记、到县委常委、县经贸委主任、密云县县长，直到北京市政府的副市长，看起来似乎是水到渠成，其实是命运对脚踏实地的辛勤耕耘者给予的必然回报。直到今天，想事、干事、干成事仍然是他推崇的企业理念。 段强：想事、干事，干成事，这是我们首旅的对每一个员工和管理人员的要求。就是说你脑子里就是想你这一年要干一件什么事，光想还不行，你要干，你光干还不行，你得干成了。 姜俊贤：想事，干事，干成事的企业理念，听起来很通俗，也很实在。但是它对于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对于统一大家的观念，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韩景泉：他是一个求真务实、真抓实干的董事长。 姜俊贤：我认为他在首旅是当之无愧的董事长、领军人物。 自己的观念和做事方法能得到下属的理解和认同，并能切实有效的执行下去，这对于一个想做事的人来说，是一种多么令人振奋的鼓励啊！段强对此心存感激，也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记者：在大多数人的思想深处，都有一种官贵商轻的这样的一种看法，很多的企业家他在做成功之后，都希望走上仕途，做一个红顶商人，但您却恰恰相反，那您觉得是在做副市长的时候感觉好，还是做一个企业家的感觉好？ 嘉宾：商，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商总是那个四民社会商是最后的，所以这是有中国历史的，但是我自己作为职业选择的话，职业的考虑来说，我刚才说了，这个价值观对我来说是比较淡的。从我个人来说，倒没有太在乎这些，什么官了，商了，我也觉得呢，就是这个社会上存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不是没有压力，就是说人也会问我，你怎么不当那个了，你怎么干这个了，怎么样怎么样，经常说，你从副市长下来了，现在干企业了，好像不当副市长是下来了，他怎么不说，你从副市长升为董事长了，没人这么说，都是下来当董事长了，就是呢，大家经常说，我也就因为你要干你的事业的时候，你就要对这些东西你要想明白了，你想明白，你就无所谓了。 记者：把这些东西都淡化了。 嘉宾：淡化了，无所谓，你一淡化了，你就很高兴了。我今天干这个东西，我就把它干好了，假如说明天让我扫大街去，我就要把大街扫好了，扫大街一定有它的深刻的道理和乐趣，如果你扫好这个大街，你肯定是高兴的，是乐观的。 记者：你作为一个企业家，现在的很多年轻人，一些创业者，他们没有像你那样被组织安排，他们都靠自己的选择，如果对于他们，对一些想做一些事情的年轻人说一些话的话，你会讲一些什么心得，或者是一些建议？ 嘉宾：现在的年轻人呢，已经跟原来不一样了，他们有很多的选择，这是他们的幸福，但是我觉得有一条我要告诉大家，就是不要轻易的改变自己，就是我们现在呢，由于选择性多的以后，我们倒浮躁了，就是说，今天我做这个工作，我抱着一个很大的希望来做这个工作，然后没有做几天，我觉得似乎还有一个更好的工作，我是不是要做做那个去，这个好像我觉得，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好，又去，现在我们讲的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那么这样的东西呢，如果这样的思想去变换职业的话，我觉得他收获会很小，我觉得在选择的时代，更强调人不能随便的改变自己，要把一件事做得差不多，不能说做足了，在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再选择第二件事。 记者：你怎么看待成功这个词，有什么定义？ 嘉宾：成功只是最后的那件事是成的，前面的是全是失败，全是不对的，最后那件事成了，但是人们看到的呢，只是最后这件事，前面的九十九件事，一般人看不到，而且有些人呢，特别是成功的人，他不愿意说那段，就是不愿意说走麦城那一段，都是说过五关斩六将，好像他的成功是一种天给他的似的，其实不是，他经过了无数的失败，就是最后那件事是成功的，但是呢，没有这九十九次的失败，就没有最后这一件事的成功。 记者：那你觉得自己成功吗？ 嘉宾：我觉得我就是一半吧，一半就是说什么的，就是说我应该说，我这个走到现在，那我有些想办的事，确实办成了，这就叫是成功，但是呢，也确实呢，原来我还设想到的很多事还没办成，所以我说是一半。 记者：如果现在让能给自己在首旅的这段工作，打分的话，能打多少？ 嘉宾：六十多分吧。 记者：为什么呢， 嘉宾：就是如果说首旅是我的理想是一百，那我现在只做了六十。 段强给自己打了个刚刚及格的分数，因为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做到最好。在采访段强之前，我们曾就首旅集团与下属企业的知名度问题在网上做过一个小小的调查，很少有人知道，像全聚德、东来顺、新燕莎等家喻户晓的品牌全部隶属于首旅集团。调查结果在段强的意料之内，他说三年之内，首旅必将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品牌。他要利用奥运这个难得的商机，把首旅旗下的品牌真正整合起来，优势互补，形成合力，而不再只是单打独斗的个体。 段强：首旅肯定是2008年奥运会的最主要的接待商，可以说，你一下飞机以后的所有的服务，首旅都能够提供，吃、住、行、游、购，娱，那么我们做了一系列的准备。我们会通过我们北京的一百多个门市部，会给到北京的中外旅行者，提供大量的旅游产品，另外呢，我们的商业、餐饮业，也都在大张旗鼓的做文章，你比如说，我们的全聚德在亚运村，今年花了一个亿，开了一个亚运村分店，那么这个分店做什么呢，完全是奥运品牌，连它的刻的花，摆的东西，都跟奥运有关，当然我们没有侵权，没有侵权的，我们都是经过奥委会审定的，但是它是这样，现在就有很多的运动员，愿意到那里吃饭。觉得那里面的气氛特别符合他们运动员的气氛。通过这么几年以后呢，把它的品牌做出去…… 记者(张庆)：段强最喜欢别人称赞他“有亲和力”。依照惯例，我们曾提出，请段强穿正装接受采访，他拒绝了。这位掌控着总资产超过200亿元大企业的董事长说，他穿上西装就不自在，他说我们就是给普通百姓服务的，看着舒服就够了。把首旅做得更大更强不仅仅是段强一个人的梦想，这个梦想属于北京，属于全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