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故事连载:漂在深圳(1)



我毕业于华南地区某著名大学,说它著名,并不是因为它在国内声名煊赫,而是在广东人的眼里,它是数一数二的好大学。学校名头虽大,但我的专业让人很无奈。我学的是环境工程,环保事业在国内是刚刚兴起,美其名曰朝阳产业,其实是太阳还没出头,所以我的就业很费周折。从大四起,我就在四处联络,然而,到了大四尾声,我们专业除了考取公务员的,还有读研的,大家的处境都很悲惨,都是待字闺中。最后,有人沉不住气了,只有贱价大甩卖。有男同学签了国企,月薪仅能糊口,有女同学去站柜台,没日没夜。我依然奔走于珠三角,期望一个月薪除了柴米油盐还能有点余钱的工作。最终,我由熟人介绍,进了一个浏阳人开的环保公司。面谈的时候,镇头老板信誓旦旦:我一定要在短期内把你培养成环保领域的专家。我被他的诚意打动了,本来深圳南山区环保局叫我去见工,我却义无返顾的进了他的公司……

    在深圳找工作的时候,住的是亲戚家,工作了就要自己租房子。于是上班前几天,我白天上班,下了班找房子,再回亲戚家吃晚饭,累得一塌糊涂,因为距离很远,关内关外跑。而且工作也很累,我们是做工程的,每天在各个工地跑,工地在关外,路途遥远,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车上度过。我刚进公司,只是一个被人使唤的角色,心理压力也大。每天晚上,我竟然累得睡不着觉,我想,人世间最累的事莫过与此。公司规模很小,办公室带司机也就7个人,工程师只有1个,我不知道我将怎么成长为专家。慢慢的,我了解了公司的运作模式,其实和很多公司相似,关键是怎么把工程搞到手,我不会做不要紧,我请专家做,别人赚100万,我赚10万。我一直很佩服老板的手腕和用钱的魄力,再大的工程他也搞的到,再多的钱他也用的一干二净。我和会计是老乡,我们习惯称老板为老刘。老刘自己也承认公司是农民式经营,只要有钱赚,一切都可以商量。

    由于工作需要,我被下派到工地。工地位于深圳机场旁边,十分偏僻,周围都是在建的工地,一片荒芜.在深圳,未经环保部门批准是不能建厂的,所以,环保设施必须首先建成,称我们为拓荒牛一点都不为过。工地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我的老乡,有吸过毒的,有坐过牢的,有开过赌档的,一言以蔽之,都是大有来头的流氓大亨。跟他们呆久了,我才了解公司的辉煌历史。老刘原来是黑手党龙头老大,雄踞深圳蔡屋围,手下一群亡命之徒,专做大买卖。后来社团转型,兴办实业,刚开始做建筑,近年才向环保领域发展,欣欣向荣。

    工地生活很艰苦,倒不是伙食不好,毕竟有专人做饭。做的是大锅饭,十几个人围着几脸盆菜,狼吞虎咽,比的是速度,吃的慢只剩下残汤,一丝青菜甚至一片辣椒都不会留下。菜不进油盐,看着就想掉眼泪。临走时老板淡淡的对我说,做好瘦十几斤的打算。美其名曰我是来监工,实际上我要和底层劳动人民打成一片。他们站着,我不能坐着;他们做事,我不能歇着;他们吃饭,我不能跑去拉屎,因为他们不会留下半点口粮给我。水电是我们自己接的,经常不定时停水停电。没有床,我自己找了三个油桶、一张木板搭了一张,睡在上面摇啊摇,摇啊摇,常在梦中梦见自己跌进了深渊。最不方便的是没地方拉屎,只在几百米远处有个茅棚,这是我见过的最有创意的卫生间。茅棚搭在一个池塘上,几张竹席围起来,上面铺茅草,里面搭几块木板,人蹲在木板上拉屎,鱼儿在上面跳跃欢腾,又有人给它们送餐来了。这片荒凉之地,方圆几里之内难见到半个女人,偶尔见到一个捡破烂的大婶,我们这帮男人都会雀跃不已,口哨声四起。要是看到一个靓女经过,我们会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临走老板还交代说,你当作是度假,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到了工地,我才明白老板的良苦用心。工地旁边是未建好的宿舍,门板都装好了就是没上锁,一到晚上,狂风卷击着门板,撞击着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放礼炮一样,一放就是几十响。风一阵阵吹过,礼炮一次次响起。身边的蚊子静静的陪伴着我,还会温柔的咬我,打死它一个,还有后来蚊。跳蚤更是防不胜防。我的席子上血迹斑斑,我估计我如果瘦了十几斤的话,那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晚上无法睡,白天越发不能睡。天一光,工地上各种机器开始运转,搅拌机、风机、碎石机、电钻机、××机混和发出嘈杂的巨响,此起彼伏。头顶上的飞机隔几分钟就一趟,飞机飞过,余音绕梁,振聋发聩。工人们都在埋怨,不知道是哪个国家造的破飞机,质量真差。想玩,环顾四周,满目疮痍,举步维艰。工人们告诉我走几里路就可以到海边,只是海水已经被污染。我想我又不是去寻死,还是呆在工地安全点。工地也不安全,要时刻警惕高空摔落和不明飞行物的袭击。我亲眼目睹一个工人脚下一滑,差点从高楼上掉下去成粉碎性骨折,还好他死死的抓住了墙壁,我赶紧过去把他拉了上来。我想要是换了我,我就驾鹤西游了,我没他那么好的身手。

    我要时常在工地走动,时不时的帮工人们打打下手,搬抬重物,杂务繁忙。工地上粉尘很大,油漆味很浓,到处都很脏也暗藏着危险,那套污浊的工作服证明我在工地不是白混的。和工人们一起休息的时候,我看到很多捡垃圾的在工地四处游荡,他们穿着很破烂,甚至不如我那件洒满油漆,绣迹斑斑的工作服。他们带着磁铁,像金属探测仪一样四处寻找着埋在地层深处的废铁。为了一根铁丝,他们甚至跟在挖机后面,不顾性命危险去抢夺。我还看到一个妇女在充当苦力,她吃力的移动着瘦小的身躯,搬动木板或者砖块。他们这样辛苦的劳作,只是为了生存下去。我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赫然发现,我也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分子,我们都是劳苦大众。

    工地上没有假期,中秋、国庆都在劳作中度过。欣慰的是,中秋那晚,工人们用卖废铁的钱从很远的地方换来了几瓶啤酒。我们用饭碗盛满酒,大口大口的喝,在这个异乡倒也有一丝温情涌上我们这些异客的心头。没有女人的日子里,我们经常讲些低速的黄色段子,借以消磨时间,然而得到的只是更多的空虚。

    寂寞,寂寞的忘却了爱情、亲情、友情,我已记不清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手机没有信号,只能拿来看看时间。偶尔收到一条短信都会让我兴奋,然而大失所望的是那只是中国移动发来的广告。每天夜晚,仰望天空,几粒孤星,星星也寂寞。很久不抽烟了,到了工地,却一根接一根的点燃香烟,借以驱散寂寞,只是借烟烧愁愁更愁。经常怀念起以前坐办公室的日子,吹着空调上上网,优雅的周旋于几个漂亮的小文员中间,不过那已是从前。“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有多少泪要流……”旁边的工地传来夜半歌声。

悲惨的是,悲惨还要继续……

    工程完工了,我回了公司,一直无所事事。老刘试图交工程我做,但是我经验不够,做出来他不满意。老刘不喜欢我上网,其实我心里很难过,看着别人都有事做,而自己在公司只是摆设,无尽空虚,不上网难道看着显示器折射的憔悴面孔顾影自怜?内蒙古伊利集团污水处理工程马上要动工,老刘独自飞去了包头,我知道我在公司呆不了多久,因为老刘当初说要我接手这个工程的。老刘回来后的一个星期天的早上,他找我谈话,说公司太小,不适合我的发展,我知道我被炒鱿鱼了。我知道多说无益,默默告别了老刘。

    在老刘的公司干了4个月,基本上没有私人时间。在公司做的时候,经常要呆到很晚,回到家已经饥肠辘辘,一个星期只有星期天休息。在工地还比较幸福,晚上没事跟工友们玩玩牌,看看录像。被炒很正常,因为我没有考虑老刘的公司的现状以及前景,只听信了老刘一面之词。老刘其实没有错,他或许也想培养我成为得力帮手,但他忽略了公司内部环境。4个月,我没为公司做过什么,老刘也没让我学到什么,我们扯平了。但是对于我,要是当初我进了环保局,或许我今天已经高枕无忧,甚至还有佳人相伴,如今我却要从头再来。

    因为无力负担房租,我又住进了亲戚家,虽然是老表家里,但是寄人篱下的滋味终归不好受。离开老刘的公司没几天,我就在人才市场找到了工作,而且是外企,可能是运气,也可能是金子,因为金子总会发光的。外企名头很大,号称世界上最大的认证机构和检验中心,简称BV。BV总部在法国,做船务起家的,历史十分悠久,认证和检验只是它所有业务中很小的一部分。通过ISO9000认证很平常,但是如果通过BVQI认证,那么你的产品在世界上将畅行无阻。我进去是做检验员的,有点类似商检局的工作,内地的工厂必须通过我们的检验才能向外商出口。本来以为有红包收,结果经理告诉我,BV成立了调查组,类似香港廉政公署,严厉打击收受贿赂行为。我想算了,反正工资也不低,本分一点好了。检验不是我的专业,要培训,培训完马上考试,不给人喘息。结果我挂了两门,我的boss警告我,我是BV开始自己培养的第一人,一定要醒目点。检验工作也不轻松,每天要去珠三角各地工厂验货,公司没有车,还要自己坐车去,而且带在身上的检验设备价值上万,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刚进公司,去验货有人在旁指导监督,查找我的错误。当然,虽然红包没有,但是厂家还是要负责食宿的,所以在外面吃的还算不错,天天下馆子,中餐西餐任选,但是西餐我总感觉吃不饱。在BV过了半个月,有一天上午培训的时候,我因为早上起来感冒吃了感冒药而打瞌睡,但我努力不让自己睡着,笔记一字不漏,但我还是有些支持不住眯了两下。第二天,人事经理找我,说我不适合在这行发展。我问为什么,她说你考试不过,training的时候还打瞌睡,验货时还出错,学习太不主动了。我知道我又被炒了,原因是太不醒目了。外企要炒你没人情可讲,况且是在试用期,炒你不负法律责任,我又默默的离开了公司,招呼都没跟刚认识不久的同事们打。

    在BV干了不到1个月,学了很多,毕竟是大公司的培训体系,学到的最有用的是在试用期一定要兢兢业业,不然第一个被炒。在BV工作虽然累,但是充实,接触了很多人很多事,是我期望的工作,只是可惜失去了。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我又要开始找工作了。外企什么最多?美女,而且是高质量的美女。拿前台来说吧,一定要让人过目难忘,声音甜美,还要会几种语言,英语、粤语是基本的,德语、日语那些是附加的。外企的人事部门挑人的时候我估计首先就看外貌,然后是学历,经验。我在BV干了那么多天,歪瓜裂枣是看不到的,连扫地的大婶都还风韵犹存。至于学历,基本是本科以上,清华、北大的不在少数,复旦、哈工大的多如牛毛,当然如果你经验丰富,那么学历也可以稍微放宽,但这基本上很难,因为没有学历你到哪里去混相关经验,这一行的准入门槛比较高。我进来了,但我没有珍惜,花钱买了教训。

    学历高是不是好事呢?未必。很多大老板不过是小学毕业,他们没有学历,但他们敢闯敢干敢吃苦。我认识几个老板都是从基层或者说白一点是从很卑*的工作状态下慢慢爬上来的,大部分高级知识分子都渴望舒适的工作和不薄的薪水,但就算薪水高,也只是个打工的,一世红不了。

    我依然住在老表家里,老表家里就他们两公婆,他们上班很忙,经常没人做饭,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做。因此每天早上我起来后,就买两个包子带着坐车赶去人才市场,买张5块钱的门票,填两张简历,四处搜寻合适的工作岗位。投完简历,到了中午时分拿出包子,早饭中饭一起搞定。下午如果有面试就赶往面试地点,有的地方很远,有次去沙头角花了我两个小时,没有面试我就又坐车回到老表那里,到网吧里上上网在网上找找工作,到街上四处逛逛,如果到了晚上还没人回来做饭的话,我就到下面的大排档点一碗炒面,打发晚餐。我会做饭,但是我不想为了我一个人的伙食浪费老表家里的柴米油盐。等老表他们回来了,我就跟他们一起看看电视,吹吹水,到了11点左右他们要睡了,我也回房熄灯睡觉。日复一日,重复着简单而繁琐的找工程序,直到两个星期后,我对老表开玩笑说,不如我们早点回家过年吧。老表信以为真,语重心长的说,千万不要想着回家,遇到这么点事就打退堂鼓还得了,一定要坚持。于是,我再没提回家的事,将近两个月,过着重复而单调又清苦的生活。这期间我还在房地产公司干过,在街上派单,忍受路人鄙视的眼神,为的是卖出一套房子收取提成,结果我在街上站了两个星期一套也没卖出去,连买西装的钱都没赚回来。直到年前的某一天,爱普生公司的一个经理看中了我。

    卖房子,雅称售楼,一定要穿的笔挺,西装皮鞋领带,据说是为了凸现专业,其实服务业都是这个打扮。房地产是个暴利行业,前提是你一定要忍,要吃苦,卖什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干得不长,但我了解了一般房地产公司的运作模式以及售楼的技巧,虽然我没卖出去一套房子,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因为卖房子很多时候靠的是运气。公司先用低价把开发商卖不出去的房子转手过来,不用付全部的款子,只要定金,卖完后再付清。卖不卖得完是房地产公司自己的事,到时卖不完自己出钱吃下所有余下的房产,所以,房产公司必须有相当的经济实力。

    然后是定价,卖不出去的房子定价不能太高,一般一套有几万的利润。然后策划出一个方案,目的是造成一个假象这个房子很抢手。接着就是卖的阶段了,我干的那个公司叫邦宏房地产经纪公司,在销售上很有一套,打的是人海战术,从人才市场招来几十个人培训几天就开始战斗了。只见一条街上,几十个人沿途排开,手里一叠传单,向路人分发。你想从这里走过,就必须带走一张传单,你一收传单,就会有一个以上的售楼先生或者售楼小姐向你兜售楼盘。所以有些路人宁可绕道而走,我也觉得我们像苍蝇一样令人讨厌。但是没办法,大家都是为了生活。

    人会越来越少,很多人会吃不了这个苦,因为天天日晒雨淋,还要时刻防备城管。跟我同进公司的有几个靓女干了不到3天就跑路了,我替他们惋惜,不知道被哪个老头子包了。来深圳不能吃苦的话,被包养是最舒服的。你要是在房产界熬个一年,那你就是经理了,年薪至少10万。我那个经理小孙,刚来的时候两个月没开单,天天吃茶叶蛋,现在已经有房有车,一看就富态,关键是你得熬。人家也是北京理工大学毕业的,还是从IT业出来的,从北方辗转到了南方。什么事都是先苦后甜,想总是舒舒服服,那就只能一直平平淡淡了。

我为什么没熬下去呢?一是我身体不好,赚不到钱不要紧,不要把身体搞垮了,我秉承一个想法,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二是我有一天休息去人才市场逛了逛,随便投了一份简历后来竟然被录取了,金子又发光了,所以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录取我的公司是EPSON,日本的一个做打印机的大公司,我去厂里看了一下,感觉不错。经过几轮笔试面试,经理也一眼看中了我,他是湖南邵阳的,老乡情结自然不用讲,关键我也表现得不错。他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其实不太想去小日本的公司,心头有一丝抗日情绪,我就说,我想过完年再来,没想到经理竟然一口答应,似乎求才心切。出了EPSON,我权衡了一下,决定淡化民族情感,来EPSON上班,因为薪水不错,工作也不累,主要还是有一个赏识我的上司。古语有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跟着伯乐是一件很惬意的事。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我想我可以回家享受一下生活了,脸上不禁荡起一丝笑意。

    我去EPSON是做生产管理的,简称生管,先不管工作内容,好歹是个管理,不用下生产线,应该比较轻松。似乎经理有这个意图,要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这是好事,我决定好好表现。

    经理是什么职位?EPSON最上面是小日本的几个老大,下来就是中方的经理了,每个经理分管几个部门,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月薪起码有个2万,打工来讲算是不错的薪水了。

    EPSON基地在深圳南山,员工有近万人,门口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生意很好的样子。体检之后身体合格,就等着过完年来报到了,于是我在深圳玩了两个星期,就和老表他们一起坐火车回家过年了。

    我多次提到金子,有人可能认为这是自大,但是自大加一点念个臭,这只是一种自信,其实我更希望是钻石。自信的男人最美丽,不论你是否优秀,你要坚信天生我才必有用。自信建立在实力加自我暗示上,实力才是自信的基础,所以我们要努力提升自我,当然,自信必不可少。

 财富故事连载:漂在深圳(1)

    于是回家过年之前,我在深圳乱窜,因为深圳亲朋好友众多,骗吃骗喝不成问题。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一个红颜知己,我还在想我那个叫我去上海陪她我没去就跟别人跑了的美女,她为什么就跑了呢?回浏阳过年,自然回到老家蕉溪,儿时的伙伴很多都已成熟得难以辨认,有的已经做了家长,有的事业有成,似乎只有我还是孤苦伶仃。蕉溪岭依然秀色可餐,望着翠绿的山峦,炊烟袅袅,闻着阵阵饭菜香气,真想就在乡下孤独终老,安享天年。但是我知道我的目标在远方,年后没多久,我就踏上了南下的长途汽车,经过15个小时的颠簸,我又回到了我熟悉又陌生的深圳,迎接新的工作。

    我按时到EPSON报到,人事小姐告诉我没有离职证明不能报到,我说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以后给你补,小姐说不行这是办事规定,我又给经理打电话,经理出面斡旋,结果人事部门老大死都不肯。经理只好让我下个星期再来报到,到时带齐所有证件。我问为什么要等下星期,明天不行吗,经理说他们EPSON每个星期只有一天报到时间。没办法,我白跑了一趟,我只好跑到BV去开了张离职证明。去BV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是被人开除的。接着就是等待,等待上任的日子很难挨,因为那是一个未知数,没签劳动合同,我依然是个失业人员。

    等到星期三,我抖擞精神再次来到EPSON,我的部门派了一个女孩子领我去办手续,又是人事部,还是那个人事小姐,告诉我说离职证明上那个公章不符合法律规定。我心想这还有规定的?小姐跟我解释说,国内的法人单位公章是一个圆圈里面一个五角星,外资的是椭圆型的,我那个是圆形的不合法。我打电话到BV,BV说他们以前都是用这个章,从来没出现过问题,BV又说他们没在大陆注册,是挂在中国检验认证集团下面,如果要那个合法章就要去中检集团盖。我心想这不是扯淡吗,我做个假章省事多了。我把BV的话复述给人事听,人事部老大考虑良久跟我说他不能接受,他要我去打BV前一个公司的离职证明,因为BV没过试用期,有没有离职证明都无所谓。

    又要等下个星期。多等一个星期,我的工资就少拿一个星期,我的焦急心理也加剧了。等到星期五的时候,傍晚时分,我的部门打来电话,是面试我的直接上司一个女性:“你不用来报到了。”“为什么?”“我们等了你这么久你都没报到,而且人事那边调查了你的背景说你在以前的公司表现不好,人事说不考虑将你入职,我已经尽力了。”“那好吧,谢谢你。”我的心在那一刻跌入了谷底,在无限的憧憬之后,我又回到了原地。

    临睡前,我意识到我犯了个错误,我不该把BV的没过试用期的经历写在简历上,或许这是个砝码,但更多的会让人产生怀疑。我也知道了外企招聘的时候人事部门最大,人事决定了你的命运。

    第二天起来,我又去了人才市场,好在深圳这个城市,每天都有招聘会,人才市场总是人头涌动,好像失业的人全部涌到了这里。我又看到一个日资企业,CASIO卡西欧,台前依然水泄不通。我也看到了一个相同的职位,生产管理。我其实不太愿意去日资企业,但生活艰难,先解决温饱再说,心里想着师夷长技以制夷。我挤到前面投了份简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性看了看我,说:“你的经历好像不太适合这个职位,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她递给我一个纸条,上面有CASIO的地址,“下午2点半。”多一个机会,就多一丝希望,我在人才市场的快餐厅里吃了个盒饭,在宝安北路逛了片刻,就搭车来到福田保税区,CASIO所在地。

    这不是个生产型的企业,因为场面并不大,来面试的人不少,很多小姐,估计是来应聘翻译的。填了一张个人背景调查表,CASIO的前台小姐发给我们一张试卷,要我们在规定时间做完。我粗略看了一下,竟然考的是文学基本常识和一些数学竞赛题。比如鲁迅的原名,他的四篇代表作,还有《卖炭翁》节选,勾股定理等等,还有英语,就是考一下你的综合素质。我三下五除二一阵鬼画符不到10分钟就交了上去,等了15分钟左右,CASIO一个女孩带我上去,来到一个机房,考计算机能力,不过是制表,我又三下五除二用WORD把表格做好,老实说,我不太会用excel。

    小姐把试卷和表格装订好,叫我去外面走廊等一下,她拿着文件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进去了。又等了15分钟左右,中间出来了很多面试完的人,看他们一脸沮丧,估计结果不好。接着我被叫进去了,见到了我的面试官,一个知性女人,戴一副金边眼镜,她不断的和旁边的小日本用日语交谈。见我进来了,她微笑着示意我坐下,轻启朱唇:“你好,我是这次招聘的课长,我姓黄。”“你好。”我礼貌的回应着。“看到你试卷上的字,我本来不想面试你的,但我想看看这个龙飞凤舞的人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我还是叫你进来了。”她依然微笑着,很职业的笑容,这明显有种讽刺的意味。我也只好陪着笑,“不好意思,字马虎了一点。”“其实你的素质蛮优秀的,答题速度很快,基本没有错误,介绍一下你自己。”我于是把我的经历吹了一遍,这事我在行,又不是第一次面试。她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再用英语介绍一下你自己。”还好我有备而来,于是我又用我那不十分流利却十分地道的美国口语秀了一段,她似乎很满意,跟着介绍了我的工作内容,我默默的听着,她说:“如果你主动,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比如日语,还有机会去国外出差,如果你不主动,那么你也只是一个文员。”我附和着:“我就是来学习的,年轻人就是要多学。”她接着跟我提了待遇,不是很高,在深圳基本能满足生活需要。“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要考虑一下,因为找工作是个大事,我要跟我父母谈谈。”我其实是有些在意那个薪水,所以用了缓兵之计。“你要我什么时候上班?”我问了一句。“我当然希望你越快越好,如果今天签下来最好。”这是在逼我。“如果你不定下来,我后面还要面试很多人,我还有很多选择。”我的态度很摇摆,她这样威逼利诱我实在很为难,我于是跟她吹了些我的难处,比如住的地方远,车费贵等等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她的态度很坚决,工资就是那个数,而且要马上签。我最后想了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先做着再说,我于是改口说:“好,我没有问题。”她凝视了我片刻,“我怕你做不长,我需要一个能静下心来做事的人。我知道你很优秀,但企业要的是最合适的人,不是最优秀的人。”女人的心思真难猜,我尴尬的笑了笑,撒了个慌,“我会坚持的,我准备花两年时间学点东西。“既然你要考虑,那我也要考虑一下,我们都回去考虑一下,这两天会给你答复。”我只好起身跟她握手告辞,唉,一念之差又错过一份合约。

    傍晚时分,手机响起,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喂,你好。”

    “你好,我是今天下午面试你的课长,我姓黄。”

    “哦,黄课长,你好。”

    “我这边可能容你不下,我把你推荐给了资材拓展系,他们那边急需人才,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明天下午2点到公司,找仓地课长。”

    “好的,谢谢你。”

    黄课长这么器重我,让我重拾了信心。仓地似乎是个日本人名字,我不会日语,不会让我用英语跟他谈吧,我的英语还没达到那种自由自在的程度,我于是想了一晚台词,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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