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缘起:2.5产业,又称生产性服务业,它像一种双栖动物,兼有第二产业(工业)与第三产业(服务业)的特性,于是有人给它加了个“俏皮”的小数点。大众所熟知的生活服务、消费性服务一般面向消费者,而生产性服务业服务于生产者,它在生产过程中投入,架构了生产与服务的一体化,又具备了自己的研发中心、核心技术产品生产中心和现代物流运行服务等第二产业运营的职能。
生活中所见到的金融、保险、管理咨询、仓储、人力资源等等都可以被纳入2.5产业的范畴。它们一般具有高技术含量、高知识集聚、高附加值和高管理水平的特点,不仅自身创造价值,也能助力制造业再上一个台阶。在低廉制造加工之路越走越窄的今天,2.5产业正被浙江沿海多个以制造业起家的区域所重视,并提高到了转型升级的高度。
我们与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魏江的对话也由此展开。
转型的逆向选择
《浙商》:从危机到复苏,到现在大家都在谈论通胀,两年多过去了,您认为浙江的转型升级之路遇到了什么困难?
魏江:浙江的产业发展现在遇到三种逆向选择。第一个,转型升级本来是应该高端的资源流入、低端的资源流出,但浙江有些地方是高端流出、低端流入。第二个,一个地方龙头企业的发展非常重要,但现在大企业各自为战、同质竞争,反而创新动力不足;小企业为生存被逼创新,但他们资源有限。第三个,一个区域要发展应该有很好的产业创新体系,有链式或网式的创新。但浙江的产业集群并没有形成产业生态环境。
《浙商》:请您给我们解释一下。
魏江:第一点就是我们浙江很多民企把研发机构放到上海等大城市去,而把制造留在本地。比如绍兴那么多年做轻纺,现在还是轻纺,没改;嵊州领带,那么多年,还是十多块钱没有品牌的领带;柳市是低压电器之都,但产品仍是中低档。只有杭州相对例外一点。
《浙商》:龙头企业创新不足您能举个例子吗?
魏江:比如我调研过的纺织产业,哪个大的企业内部创新能力强,把产业带起来了?没有啊。他们就是靠出口、靠成本。最近绍兴唐龙的老板负债出走,就是这方面的例子。
浙江产业集群出了什么问题
《浙商》:浙江的产业集群并没有形成产业生态环境,怎么讲?
魏江:我去意大利考察过当地的纺织业,那里有很多服装品牌,杰尼亚、阿玛尼等等。他们的总部大楼其实不大的,就一幢楼,4、5层高,但里面装着一个全球的大公司。因为他们充分地利用了当地的产品设计、市场策划、品牌设计、信息化等生产性服务。虽然没有做制造,但他-爱华网-们形成了产业生态链,这是真正的产业集群。英国剑桥大学的一位学者曾提出来一个“瀑布效应”,就是源头看上去就只有一股水,但洒下来之后形成的瀑布非常壮观。这是因为一层一层下来有落差。
而我们的情况又怎么样?吉利是个总装企业,它有一级分包、二级分包等配套企业,很多零部件它可以进行采购,但事实上现在它慢慢地能自己做就自己做。再比如温州的天策集团与新乐集团,他们很骄傲地跟我讲:他们产业链从头做到尾,上下通吃。
《浙商》: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一种结果?
魏江:其实是因为我们的产业链太短,附加价值太低。诸暨淡水珍珠产量占全球80%,但价值只占20%,因为整个生态环境没有形成。本来要链式创新、分布式创新,现在走向内部纵向整合,再加上没有创新激励,产业就会生成垄断情况下的创新惰性。|!---page split---|
破解产业困局
《浙商》:这样的困局有破解的方法吗?是否要学习意大利把我们的生产性服务业做起来?
魏江:很多人误解了生产性服务业。杭州最近在搞动漫节,你说创意设计值多少钱?50亿元就不得了了。但对这些产业决不能只看它本身的价值,它具有放大、扩散效应。原来大家将制造与服务隔离开来看,提倡制造向服务转型,但切记不是要抛弃制造,而是把服务作为提高附加值的手段和方法。其实每一个制造企业都是一个服务企业,每一个服务企业都是一个制造企业。
现在有一个做法:把服务从制造里面剥离出来,做服务外包。我觉得这个思路不对,对浙江来说不现实。我们产业本身利润很低、产业很短,把服务外包了之后,你还赚什么钱?剥离不能一刀切,一部分服务要剥离,但更多的服务要装进去,企业自己要将创意、设计、研发、品牌做起来。
《浙商》:也就是说2.5产业的“2.5”其实是“2”和“3”融合的产物。
魏江:是的。生产性服务业怎么发展呢?我觉得有两个突破口。一是商业模式里的价值创造方式要创新。杭州的林东想把羊肉串做上市,羊肉串一般都没有品牌,但他突破了品牌概念而且嫁接上了IT,这就是一种价值创造方式的创新。彼得·德鲁克说:顾客的价值满足了,利润是自然aihuau.com而然的。关键是要看为顾客创造了什么价值。
另一点是不断完善当地的知识型服务业,让他们与制造业联动。比如我们的很多动漫企业,他们养得起一个顶级的创意大师吗?养不起。但只要这种联动形成土壤之后,双方就可以进行合资、联盟。
《浙商》:这一块我们做的怎么样?
魏江:知识型服务业在浙江是很缺乏的,即使在杭州,也只占到了GDP的1%多些。浙江省有3个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天健东方、中汇、万邦,中汇的年营收只有1个多亿,天健东方不到2亿元,量很小,但如果将他们培育成像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那样的品牌,那我们很多制造业融资、运作上市等会得到很好的平台支撑。
《浙商》:这样看来通过发展生产性服务业来进行转型升级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魏江:转型升级就像“贵族”不是一代养成的,我估计要再阵痛20年,这中间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企业家队伍。有的企业家引领时代,他一变身,其他企业全都转过来了。就像杭州有马云一样的企业家才会成为电子商务之都。我将他们称为“英雄式的人物”。
在世界500强的榜单上,一家排名前列的美国公司的产值可能就超过了25个小国的GDP之和。如果我们浙江能出20个伟大的企业家,他们的企业能做1000亿元,那该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