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红:莫把“东亚共同体”迷信化



刘军红

近期,日本新首相鸠山由纪夫在多个场合不断倡议“东亚共同体”,使一个原本陈旧的概念再次“翻新”,成为备受瞩目的“新话题”。

实际上,12年前的东亚金融危机后,“东亚人的东亚意识”上升,地区合作遂成潮流。在此背景下,1997年底“东盟首脑会议”特邀中日韩领导人与会,形成了“10+3”机制,并历经十余年发展,演变为推进地区合作的“主渠道”。

在此过程中,“东亚共同体”就不断被各方提出,并在不同时期被赋予了不同的政治含义。如在2002年初,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历访东盟,首倡“东亚共同体”,但在形式上,采用了回避“汉字表述”的模糊概念(Community),目的是与中国来竞争地区合作的主导态势。2004年底,“10+3领导人万象会议”主张将构建“东亚共同体”作为地区合作的总目标,以促进合作升级,推动区域一体化建设。此后,为确保“东亚共同体”的领导地位,2004年12月,日本小泉政府召开“对外经济合作会议”,第一次由政府提出了“东亚共同体”概念。

事实上,此间,围绕“东亚共同体”问题,日美矛盾悄然生成,并演变为深层的模式较量。如针对小泉的“东亚共同体”,2004年底到2005年初,美国国会和政治学者不断提出质疑,认为“缺乏民主”,是对美国主导的东亚秩序的挑战;而经济智囊则认为“东亚共同体”将对“跨太平洋[12.59 0.08%]自贸区构成割裂”,要求整改。

面对美国的压力,2005年初小泉政府又拟定了拉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加盟的“10+6”方案,意图通过添加“民主元素”,来否定“民主=美国”的“潜规则”,这进一步激化了日美矛盾,导致布什政府展开“APEC战略回航”。2005年底,在APEC釜山会议期间,美国发表声明称,将在10年内与东盟构建包括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一揽子伙伴关系,并决定加速美韩FTA谈判,南北夹击瓦解“东亚共同体”。同时,布什政府全面调整了东亚安全事务政策班底,撤掉了麦克格林等“知日派”,换上了清一色的“中国通”。

针对美国东亚政策的调整,2006年初,小泉召开“经济财政咨询会议”,利用策动国家战略的平台,提出将日本与东盟及其核心国的谈判进程提前5年,“争时间,抢速度”,“快攻东盟,牵制中韩,构建事实上的‘东亚共同体’”,圈定海洋地缘要塞,确保主导地位。当时的经产大臣二阶均博公开称,不能再让东盟当头,日本必须正面争夺主导权。对此,2006年中期,布什政府提出了“APEC自贸区”构想(APFTA),主张“在APEC范围内,容忍任何形式的FTA”,但唯独拒绝与日本谈判。而此前,美国曾主动要求与日本谈判FTA,均被日本“婉言谢绝”。

尤其是在布什政府后期,美国又进一步提出了“环太平洋自贸区”构想,选择新西兰、新加坡、文莱等为“结点”,穿插日本主导的“海洋地缘战略圈”。这也是迫使福田政府不得不紧急提出以“日美同盟”和“日本东盟”为双轴的“太平洋内海化战略”新构想的深层背景。

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后,面对世界格局的多极化动向,日本麻生政府一方面在G20峰会上表态“力挺美元体制”,另一方面,则独自推出“亚洲经济倍增计划”、“东亚产业大动脉构想”和“亚欧十字路”设想。其结果是,引得希拉里“高调回归东盟”,并倡导“美国版湄公河开发计划”。

 刘军红:莫把“东亚共同体”迷信化
至此,已不难看出,鸠山的“东亚共同体”,可谓日美东亚战略较量的新延续。从鸠山上台前后的一系列言论看,他所设计的“东亚共同体”总体上有三个支柱,即以FTA/EPA为基础的“经济共同体”;以安全协调、军事交流、增加透明度为起点的“安全共同体”和以“亚洲共同货币”为招牌的“货币共同体”。所不同的是,就其成员看,鸠山所主张的“东亚共同体”,既主张不排斥美国,又强调“以往日本的政策对美国依赖过度,需要重视亚洲”;既主张构建“亚洲共同货币”,又表示“不排除美元”;既要主导亚洲“安全共体”,又要坚持以日美同盟为前提,可谓充满矛盾。

近日,日本新外相冈田克也,在东京发表演说时道破了“鸠山版东亚共同体”的范围,包括中日韩、澳新印和东盟,即“10+6”模式,显然,“不应包括美国”。对此,鸠山内阁官房长官平野博文马上出面澄清,重申“以日美同盟关系为前提”。而在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上,鸠山又称“东亚共同体以中日韩为核心”;日前,冈田克也在访问印尼时又称,“日本、印尼决定共同推动‘东亚共同体’”。

值得注意的问题是,“鸠山共同体”的“参赛资格”。关于东亚共同体的参与权问题,鸠山早就明确表示,必须以“主权国家”为限,即“外交承认的主权国家”,才具有参赛资格。

而作为东亚地区的现实经济实体,如果将所谓的“非主权国家”排除域外,显然,“鸠山的共同体”无法代表“东亚地区的共同利益”,而如此构建“东亚共同体”,自然也无法实现地区利益的共赢。

中日韩峰会后,《日本经济新闻》专门发表社论,称鸠山的共同体“在排列了一系列的华丽词藻后,看不到任何实质内容”,也难怪中日韩峰会只好将其定位为“长期目标”。

显然,基于“泛欧主义的友爱哲学”的“鸠山版‘东亚共同体’”,并不一定是地区合作的唯一归宿,更不值得过度迷信。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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