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网商：为什么离开天实，不再当CEO了呢？ 张伯宏：游戏开发已经完成了，一些东西是别人给予我的，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赢得一些东西。总是在这样一个光环之中的话也会迷失。一出去总是有人叫我“张总”，我还是希望那种自由。 网商：你会不会担心，大家说你名不符实？ 张伯宏：他们会被我表面的东西掩盖，他们总是会说“哎呀，公司总裁啊！”大家总是把人哄抬到很高，我从来没说过我有多少特别的本事。可是大家总是没事把我跟韩寒比啊，乱七八糟的。 有时候看一些很八卦的东西，就觉得很烦。传言吧就是随便说说，但是你不可能跳起来一个一个否定它。 网商：我从来没有问过采访对象这样一个问题——你当CEO，你家长是怎么想的？ 张伯宏：干吧！他们说。他们也没有特别干涉我，不过他们会告诉我应该去独立思考的东西，比如你以后的未来怎么把握。 如果我父母像中国的大部分家长一样，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也许现在我还在苦读GRE什么的。 面前的张伯宏，有点黑、很壮实，小眼睛、单眼皮，肥肥的婴儿脸，穿得很HIP-HOP，正在为新专辑减肥。他刚刚结束两年的CEO生涯，今年20岁。有人说他不像，最起码也有二十三、四岁。张伯宏懒得拿出身份证明挨个展示，笑着说自己是未老先衰，“以前的同学也这么说。”他瘪瘪嘴说，“因为经常接触一些老包子，没办法”。 他就在这群“老包子”的世界里面，混了两年，身份是上海一家互联网游戏公司的CEO. 整个事情源于他的“多嘴”。两年前的一天，他被公司老板江宇拉到办公室后，还在张牙舞爪地说，你们这个游戏如何如何不行，还要如何如何改，你这么做完了。那位大哥也一直闷头听着，然后开口就是一句：“伯宏，要不你来当CEO吧。”张伯宏当即愣住，他没想到真会有公司让十几岁的小孩来管，更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远在海外的母亲发短信——“妈，他们要我当CEO.”结果，他妈妈最后回了句：“你就试试吧。”那年，他刚好18岁。这个机会来得再早一点，他甚至还是未成年人。 CEO，18岁 其实之前，人家只是想请他来做音乐总监。那也是他的专长。 15岁随父母出国，16岁就回国出了专辑。后来，他创作的《北京土著》在电视上播，被上海天实公司看上了。这家公司说能不能拿你的歌做主题曲，张伯宏说这个没问题，这是我的老本行。因为要给他们做游戏歌曲，就要不断去他们公司，考察开发的进度，还要跟公司的高层去谈，所以这样才慢慢地接触老板江宇。 江宇，30多岁，海归派。张伯宏跟江宇谈得很投缘。他说他一直比较喜欢跟30多岁的人聊天，这让他感到舒服，相反跟十几岁的同龄人则有些不适应。 江宇的公司一直在做个3D的赛车游戏，当时有一款“跑跑卡丁车”很火。但是张伯宏看了，就开始指指点点的，“你这么做，完蛋了！”比如游戏中有些场景，做成了大白墙，张伯宏建议可以在墙上做个图片，标价上广告，不就可以卖钱吗？还有跑跑卡丁车是一个Q版的环境，大家可以边玩边聊的，你这么大的一个3D场景，得把玩家带进去才行。 结果，江宇做出的决定也不是一般的雷人——让18岁的张伯宏当天实的CEO——这让他手底下那帮精英差点没暴动。 江宇有自己的理由。他也发觉休闲游戏开始社区化，这与单纯的竞速游戏不一样。只有张伯宏这样的年轻人，才是网络的主力军，而现在张伯宏所熟悉的网络，已经和他们传统的理解不一样了。而且张伯宏点子多，还爱说。 于是，天实还在研发的大型游戏开始改版，很多东西推倒重来，一切都围绕着张伯宏这个“外行人”天马行空的创意进行。 其实，张伯宏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牛。他的想法其实就是江宇在长时间的开发中，忘掉了的一些开发之前的初衷。 天实的人出去，同行都会有点开玩笑说，你们公司挺能折腾啊。 还敢发脾气？ 如果哪天你的公司，突然来了位18岁的CEO，让你惟他马首是瞻，你干吗？ 张伯宏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这样的尴尬。公司有员工100多人，一部分是留学美国的江宇带回来的技术团队，另一部分是江宇从各大公司高薪挖来的人才。所以基本都是撅着嘴，不服的样子。张伯宏说这儿、那儿要改，只听见嗯啊、哈啊，就是半天也没见变化。不懂管理、不懂游戏，全凭想象来提供创意。许多创意让这些牛人们觉得难以实现。于是，有人开始说风凉话：“我们的少年CEO作策划，简直是在挑战公司的技术实力呀！看来我们都要去继续进修喽！” 这并没有让张伯宏发脾气，其实“哪儿敢发脾气啊，不揍你就算不错了”。 因为没有调配各环节的节奏，几个月后，美工部的人拼命赶进度，而程序部的一帮人却要闲上3个月。最后闹得要江宇介入：让程序部的人去开发一个小型游戏，暂时作为过渡。幸好，游戏很成功，公司还小赚了一笔，结局不算太坏。 不过，这的确让张伯宏很受挫。因为心烦，半夜都睡不着觉，他打开电脑写起博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我老了，老到记不得很多事情。”他开始嘲笑小时候的天真——竟会花费所有的积蓄去换取一些印着各种乱七八糟怪兽的画片。他说那几乎是个极乐世界，不用担心社会的压力，不用养活自己，养活家…… “妈妈，我现在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做CEO的料：很多人都在怀疑我，觉得我是孩子，做不成事；我自己也不知如何去协调人际关系……”张伯宏向妈妈嘟囔。久经商场的张母告诉儿子，应该扬长避短，与众不同的想法是优势就要发挥，不会处理交给别人。做不好顶不济再回来，爸妈养你。 于是，张伯宏没有放弃。他开始上些短期的管理课程，也开始跟别人开诚布公地谈。他说大家都是人，都能理解的，不会绝情到你说十遍他还那样。为了套近乎，张伯宏开始跟这帮比他大几岁的哥们探讨起魔兽、剑圣、血魔法师、人族的混战，以使自己融入集体。 像所有的CEO一样，张伯宏也时常给大家讲讲“愿景”。他说这个很重要，而他的阐述方法也很直白、简单。惯常的说法是：如果我们的游戏做成什么什么样，玩家会有什么什么反应，他们有什么什么反应后，游戏就能卖成多少多少钱——到时候你就可以去买什么了。 传奇，人为 与童话、神话相比，传奇是人为的。“18岁CEO”就是一个传奇，参与者不光当事者张伯宏一人。 天实公司的创始人江宇，帮他安排采访、出单曲的人，他的父母都是他身后的忙碌的背景。虽然无法厘清确切的联系，但是今日的张伯宏却也离不开他们的抉择、努力和塑造。 看上去30多岁的唐先生，是张伯宏的私人助理。他帮着打点张伯宏卸任CEO媒体见面会的点点滴滴。唐在清华有份差事。作为青年创业的典范，张伯宏也刚刚接受了清华大学紫荆管理培训中心聘请，担任清华大学青年创业讲师。 “这年头，谁得到了眼球，谁就得到了价值，估计又是一场作秀。”出席媒体会的记者们一边不屑地说着，一边还在擦拭着闪光灯、想着到时候轰炸的问题。他们依然不倦地想从这个20岁的青年人身上挖出些可以炒作的卖点。 天实公司被认为是这场秀的另一受益者。几乎每个星期都有好几个大型游戏上线，凭着“18岁CEO”的头衔，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忽悠来几十家媒体追捧。这就像两年前，他们聘用他时一样。那天，也专门开了发布会，李想、茅侃侃等都去捧场。李想还现场传授经验说：“一定要尽量拿期权和股份，这些增长潜力比其他要大得多。”茅侃侃则说：“这个圈不比娱乐圈好到哪里，流言蜚语会把你淹死。” 当时，张伯宏很乐观，他说：“社会很浮躁，很多人看新闻会以挑剔的眼光去看，这可以理解。”不停地被媒体曝光，他感觉良好，至今他仍在博客中用了“意气风发”来形容那时的自己。 各种媒体的采访渐渐多了，出现很多质疑的声音，每次的访谈就好像审讯，气氛紧张，他说话异常谨慎。一个网友问他在洛杉矶的学校是什么，随后这个网友问怎么没听说过，并直接去google搜索，又说没搜到，后来张伯宏发现是拼写错了一个字母……差点被人当成骗子！接着又有人跟帖说“又一个富二代”、“他爸肯定有钱”——“我爸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事？”张伯宏一脸无辜。 闪光灯、话筒、网络和身后忙碌的背影，塑造出一个“张伯宏传奇”：18岁，天才、机遇、身价不菲……“这像是另外一个人”，张伯宏说，“你无法去反驳”。至于当时开出的100万年薪，到今天为止，口径变为“游戏的一部分期权”。是否能够兑现完全看游戏本身的运营情况。可能超额，也可能得不到。 他认为，大家是把他哄抬得太高，其实他只是有这个机会，来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方仲永？我不会 目前，张伯宏主导改版的飞车游戏，已经交给了盛大运营，但是他却从未见过陈天桥。另一位网游前辈——史玉柱倒是在一次业界会议上远远见过，不过也没有机会交谈。“他身边都带着保镖，我走过去，绝对一脚踹开了。”说罢，原本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张伯宏身子一歪，真的平地飞起一脚，径直向天上踹去。 不过，他也觉得没什么遗憾的，这些人见是愿意见见，谈不上多大崇拜，也没必要一味地去模仿、追求。每个人的成功路径都不一样，在他们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不可复制。 1989年出生的张伯宏，差一点就出了80后，成了90后。听别人提问的时候，他像一个乖小孩儿一样，双手互握着放在胸前，或平放在腿上，头偏在一边呈思考状，很谦逊的样子。两年来，他说自己变了很多，因为经历得多了，慢慢就会看淡一些东西。刚开始，他还会小虚荣地去百度一下自己的名字，看看别人的评论，现在已经不会了。 能力跟年龄应该是个正比的关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40岁时你是个伟人，18岁时你就是个傻子。 就在卸任前几天，张伯宏又写了篇博客：伤仲永。他说王安石写的这篇文章讲的就是一个资质不错的小孩，被捧杀了。结尾，他说自己不会成为方仲永，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现在的他正忙着出新专辑，刚刚还跟前辈金海心录完一首单曲。他说自己还是适合做音乐，经过这两年，他决定做实实在在的音乐，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架子。 原创音乐正因为保护不善处于无与伦比的低迷。张伯宏说，自己想建立一个有工会性质的“音乐公社”，让音乐人的作品能够得以安全公开、公平交流。“我最近的计划就是出我回归之后的第一张专辑，大概在10月底完成。”目前，他还在中央音乐学院进修。 虽然天天上着互联网、聊着QQ、写着博客、打着游戏，但是这位80后的尾巴却说，互联网做的太多了，我们不需要这么多互联网的东西。网络游戏还是不能脱离其本质，还是要给大家娱乐用。有些游戏太注重游戏的黏性，注入了太多商业的东西。 他又寻思着，也许自己以后会搞搞环保产业，他觉得人活在世界上，就要做些对别人有意义的事情。
Q&A 网商：你看起来不像20岁。 张伯宏：未老先衰嘛。有人说过，你怎么看起来跟二十三、四岁似的？包括以前同学也说。经常接触一些老包子，没办法。 网商：你觉得现在的状态与两年前有什么不同？ 张伯宏：更沉稳些了，因为经历得多了，慢慢就会看淡一些东西。以前你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开始学会怎么去面对。 网商：这算是你的第一个生意吧？ 张伯宏：可以这么说，除了小时候在宿舍卖过方便面。那时候觉得大家比较懒，不愿意出去，所以就弄些方便面在那里卖。结果大半都是送出去了。 网商：他们当时就说，“嘿，过来当CEO吧”？ 张伯宏：他没说“嘿”。我就答应了，大不了失败呗，又不亏我的钱。江宇也有跟我说过，为什么找你过来，是因为你有很多创意，这是通过经历、学习得不到的东西。 网商：你当时进来，是不是有人不服？ 张伯宏：基本上都不服。基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说了半天没变化啊。而且，哪敢发脾气啊？不揍你就算不错了。所谓赌气的东西都是短期的，你只会往负面上去引导。后来，我就尝试着阐述一下利害关系，人不可能绝情到你跟他说10遍，他还针对你。 网商：你觉得年龄跟能力有关吗？ 张伯宏：应该是个增长的关系。但不代表40岁的时候你很成功，18岁时就是个傻子。 网商：你们的游戏开发团队是不是都是像你这么大的小孩？不……这么大的人。 张伯宏：感谢你把我封为人。大多都是13到23的人，不过赛车游戏的年龄会更年轻的。其实公司里面的人也就20多岁，刚刚还招了几个十八九岁的实习生。30多岁的人来做游戏，已经没有这个心气了，你连玩游戏都很少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