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雷
“今年利润低死了,都不想做了。”蔡野告诉记者。他是广东汕头佳乐玩具厂的经理,在广东汕头澄海区,像佳乐这样的玩具生产企业有数百家,这些企业代工生产的祖拉(vuvuzela)喇叭响彻南非各大赛场。 曾金城也有同样的感慨。他所在的东莞卓毅玩具有限公司为此次南非世界杯代工生产名为扎库米的吉祥物。曾金城称,工人成本增加,竞争加剧导致利润透明,成为东莞一带加工工厂面临的普遍难题。 四年一度世界杯中国制造再度火爆。不仅是祖拉喇叭和扎库米吉祥物,小到球迷发卡、贴纸等,无不打上中国制造烙印。不过,与四年前相比,中国制造不仅没有走出产业链末端,利润微薄、成本居高不下的残酷现实,更多代工企业已经到了存亡、转型的关卡且更加恶化。 生意难做 “我们厂生产的喇叭有十几种型号,每种型号报价不一。”蔡野说。当记者通过B2B网站找到他,他给记者先发了一封包含各种型号喇叭的报价单。在这张报价单上,长度达到60厘米以上的,就是本届世界杯上,像苍蝇一样呜呜乱叫的祖拉喇叭。 当外界一片赞誉称中国制造挺进世界杯时,蔡野对于这样的生意却并不看好。蔡野称,在前几年,生产类似祖拉这样的喇叭,税前的利润能够达到20个百分点,但今年利润仅仅只有10个百分点。 以一个型号为888D的球迷喇叭为例,单价为2.05元,毛利仅仅为0.2元,而在往年这样的一个喇叭,至少有0.4元的利润。在南非,这种喇叭的售价从17元人民币到53元人民币不等。 订单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通过阿里巴巴、广交会等线上、线下的交易会上,采购商直接下的订单;一方面是包括可口可乐、百事、喜力这样的跨国企业做促销用的。“这些企业的采购都是广告公司,广告公司通过贸易公司,贸易公司来找我们下的订单。”蔡野说。 曾金城所在的卓毅玩具有限公司是从今年2月份开始接到扎库米吉祥物的订单的,与蔡野不同,他们公司订单更多的是从其他大的代工厂转包过来的。“我们就是单纯的代工,挣一些加工费用而已”。 曾金城称,他们数月来开足马力加工,到6月份已经生产了30多万只扎库米吉祥物。但是利润却低得可怜,“刨去人工等各项成本,单件扎库米我们的利润低到只有1到2个点”。在国内,扎库米出厂价仅仅不到20元。2006年世界杯上,同样的吉祥物,最低端的代工企业也能挣到近10个点的利润。 实际上,中国制造最早大规模进军世界杯是在2002年。江苏扬州的玩具工厂制造了30万只世界杯吉祥物,浙江义乌的服饰公司生产了225万面球迷呐喊旗和数十万件 “球迷假发”,福建的工厂则提供了上百万件球迷服、护腕及足球袜等。 从2001年就开始在义乌做假发生意的丁进称:“当时一顶假发的利润能够达有30个点的利润,一顶假发挣2块钱没什么问题,但2006年开始,利润就已经缩水了,能有不到20个点的利润,今年的利润就更低了。只要不亏就行,主要是维护客户。” 而在2002年刚开始生产足球喇叭时,澄海众多玩具厂的利润能够达到30%左右。 竞争加剧汕头澄海区被称为世界最大的塑料(9350,-320.00,-3.31%)玩具基地。数百家大大小小的代工企业从2002年开始,就生产各种型号的体育喇叭等球迷道具,提供给包括世界杯在内的各项大型体育赛事。 蔡野称,之前的2002年、2006年世界杯,生意都火红得很,产品利润也高,但现在玩具厂商都更精明了,把世界杯看作是挣钱的机会。今年以来,澄海各个玩具厂包括喇叭、塑料帽子等具有非洲特色的球迷道具订单确实较往年有大量增加,但是竞争越来越激烈。澄海玩具企业都是以贴牌为主,企业规模小。面对大客户本身就没有什么议价能力,而且现在采购商也更加精明,会货比三家。 “客户要货时还会再压厂家的价,厂又多,你不做,别人就做,总要吃饭嘛。”蔡野称,一般采购商都会同时跟多家代工企业进行谈判,很快就能摸清楚代工工厂的底。 丁进称,最早在义乌做假发生意的只有10多家厂子,2002年世界杯的时候,韩国采购商过来大量采购球迷用的假发,之后,义乌的假发工厂一下子就增加到了近百家。 曾金城则告诉本报,从去年开始,东莞地区出现的用工荒也让他们这些代工企业的利润更加微薄。“更多的工人北上了,长期工人很难找到,做临时工的比较多。”曾金城称,现在长期工人的固定底薪比以前高了约20%,这导致每件扎库米的成本提高了至少1元。 不仅仅如此,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下,这些小厂家因为规模小,资金缺乏,对于一些大规模的订单却又不敢轻易接手。这些小厂通常都是通过外贸公司接下订单。一般来说,外贸公司的回款时间是60天,企业自身周转资金也要一个月左右。“这就相当于3个月的资金周转,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低端困惑 曾金城告诉记者,企业目前正在考虑转型。他所在的玩具企业一直是依靠大的贴牌工厂转包下来的订单生存。大厂没有订单,小厂自然也就难以存活。据悉,在国内生产世界杯吉祥物的只有不到10家贴牌工厂,但他们将很多订单转包给下游的小工厂。 丁进称,这也是为什么处于产业链最下游的代工工厂利润越来越低的原因。一般来说,在代工产业链上,10%-30%为生产企业利润,10%-15%为贸易中介佣金,50%-60%为零售商利润。生产企业转包下去之后,最下游代工企业的利润则更加的低了。 更辛苦的是那些为生产这些产品付出辛苦的工人们,从3月份开始,九江思麦博运动器材有限公司的工厂内就加大马力开工了。这是阿迪达斯在内地最大的代工工厂。这家企业生产出来的足球全部用于南非世界杯。截至5月,这7000多名工人已经完成了1200万个比赛及商业指定用球。 这家企业的工人们每天都要在8小时之外还要加班2个小时。之前他们的月工资仅仅2000元出头。有报道称,很多工人在裁剪一个球所用的8块球皮时,因为刀模太大,导致手变形。不仅如此,车间中的气味,让很多工人的皮肤充血,布满了红色的小点和痘痘。 以至于有人笑称,缝制工人每天起早贪黑辛勤忙碌,心情难以愉悦,工人们不稳定的情绪也传染给了世界杯用球,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何普天同庆在空中飘移时,行踪难定。 曾金城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单单以加工为主要业务了,今年开始承接包工包料业务。“希望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丁进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说,中国制造如果单纯的依靠产品质量,已经没有办法取悦挑剔的采购商了。丁进在今年已经联系部分加工企业,要求增加一些新型的球迷用品,比如大框眼镜、球迷披风等等。蔡野也表示,之所以今年喇叭利润低,也是因为产品太旧了,大部分都是2002年开发的产品。 中国制造的困境,在上一届足球世界杯的时候就已经显现,这一届表现得更加极端。中国制造的尴尬是,似乎正陷入了一个怪圈中而难以自拔:以低廉价格取胜,以至于厂商之间压价竞销,这种压价引发贸易摩擦,中国产品出口受限,在出口受限、价格受压的诸种因素压迫下,厂商资金短缺,产品结构提升受限,最后又只能以价格去拼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