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汽车的前照灯照在悠长的公路上,煞白煞白的,犹如一条再也走不到尽头的天涯路。
这一路,易定胜和范师傅都没有过多的言语,汽车一直开到了鄼县城区。
“易定胜,怎么走?”范师傅低声地询问易定胜。
“哦,这条街是解放路,一直走,可以到311国道,沿着311国道向西走,大概20多公里,就到我家了”易定胜告诉范师傅。
这里是何曾的熟悉啊,三年高中生活的栖息地,就在不远处的淮海路上,易定胜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酇县三高,曾经留下了易定胜三年美好而难忘的岁月,在那里,有他的欢乐,也有他的苦痛,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学生时代:在枯黄草坪的操场上,他在凝望远方,思考未来;在淅沥欢快的细雨中,他和同学们一起蹲在地上,拿着馒头,吃着大家拼在一起的“大汇菜”;夜深人静,空荡荡的教室里,有他孤独学习的背影…….
这一切,都历历在目,恍若昨天。
“娘,我是易定胜,吃过晚饭了吗?”从回忆中拉回来的易定胜用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这部电话是易定胜参加工作后,用自己的工资给父母装的。
“易定胜啊,我的孩,都喝过汤了,你在哪里?”电话那端的母亲非常的惊喜。
“娘,我正在坐公司的车回家呢,半个小时估计就到了”听到母亲的声音,易定胜的心里充满了温暖。
“这次怎么想起回家看娘了,是不想想娘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既嗔怪,又希望。
“娘,是这样,公司里出了一点小麻烦,需要从家里拿些钱,不是很多,2600就够了,过一段时间再还给咱家,你看行吗,娘?”电话这头的易定胜小声地对母亲说。
“哦,你没有被人骗吧,受人欺负了吗?出门在外,你可一定要小心,娘就经常挂念你,钱我一会就让你爹去拿”,听到母亲关切的话语,易定胜内心一阵阵感动。
“先这样吧,你打电话很贵的,平时要注意节省。”母亲总是替儿子着想。
“好,娘,一会就到了,先挂了吧,有什么事,我一会到家再给您说。”
“嗯,路上要慢点啊”母亲叮嘱易定胜。
“好,我知道了,娘”,易定胜等母亲挂了电话,才看着家里的号码,久久地回味。 |!---page split---|
汽车驶上了坑坑洼洼的村级小道,这种“酒窝般”的土路,让易定胜非常感概,从去县城上高中,再到省城上大学,一直到毕业就业,整整八年了,可这里的一切基本没有什么变化,村还是那个村,路还是那条路,连路边的小沟都不曾改变。
铺货车是在易定胜村庄东头的打麦场上停下的,让易定胜没有想到的是,父母好像知道了他要从这边来,而早就等在那里似的,易定胜一下车,父母就径直走过来了。
“爹、娘,这是公司的范师傅,我的同事,我们关系可好了”,易定胜把范师傅介绍给父母。
“好,好,来,范师傅,抽支烟吧”父亲递给范师傅一支烟,并给他点着了火。
“回家吧,饭也做好了,赶快回家吃饭,一定饿坏了吧?”母亲一边在前边走着,一边催促着易定胜。
“哦,就是,咱们还没吃饭呢,走,范师傅,先回家吃饭”,易定胜关好车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这一顿饭易定胜吃的好香啊,土锅蒸出来的饼子,梅豆角炒菜,咸鸭蛋,红薯汤,这些都是易定胜小时侯喜欢吃的,知儿莫过母啊。他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
饭后,母亲悄悄把易定胜拉到厨房小屋,塞给他一沓钞票。
这是一沓用红布包裹着的钞票,虽然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可易定胜还是看到了这一沓整零皆有的纸钞,底部是百元的,中间的是50元,再上面的是十元的,最最上面的是一些5元的,易定胜看着手中已经摊开的钱,那一刻,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借着灯光的映照,易定胜看到母亲那满头花白的头发,以及满脸深壑般的皱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唉,自己长大了,可父母亲却已经老了。
“孩子,在外面不要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怕花钱,有什么事要给娘说,你们姊妹四个,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也就你一个人在外面。”母亲给易定胜拽了拽了衣服,千叮咛,万嘱咐。
“好,知道了,娘”,易定胜强装笑脸。
“我要走了,我现在在做业务,很忙的,工作很紧”,易定胜要跟母亲告别了。
“啊,现在要走?住一晚明天再走不行吗,家里床、被子都有。”母亲有点惊讶地说。
“明天还要上班呢,等我有空了再回家吧”,易定胜笑着对母亲说。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娘就不拦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啊”母亲的声音一下子变低了。
“好,知道了,范师傅,我们走吧”易定胜一边回答母亲,一边喊范师傅。
“好了,大爷、大娘,我们该走了,保重身体啊”,范师傅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停在打麦场里的车发动了,车灯照在易定胜父亲的身上,他看到了父亲头上、手上白花花的,他知道,那是几年前得的一种叫白癜风的皮肤病,虽然易定胜打电话催促去医院诊治,可家里为了省钱,一直没有前去治疗。
易定胜的心里有一种深深地痛。
“爹,娘,回去吧,我们走了,有空了我给你们打电话,”车开动了,易定胜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着迟迟不肯离去的父母,只有一再催促了。
“别忘了有空了给家里来个电话,你娘光挂念你”,父亲猛地抽了一口烟,冲着易定胜喊道。
“好,我知道了,回去吧”,易定胜猛地扭过头去。
车子驶出村口,看着路两旁光秃秃的梧桐树孤独地伫立着,易定胜感觉有几滴液体顺着镜片飘然滑落,他的嗓子一阵阵发紧,在当晚的日记里,他写下了如下话语:
父母是什么?
父母是自己心中的那座山,是一座可供孩子挖掘、攀爬的山,大山不语,可情深似海。
父母还是一汪水,而孩子就是水里的鱼,无论鱼长多大,能游多远,他都离不开水,因为水是它的生命。
可家是什么呢?
家是蜗牛的壳,虽说也有负重,可它却能够让你走远,能够让你在受到伤害时,在里面静静地舔舐伤口,让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
家还是什么?家还是天空中那枚闪烁的星星,为你指点方向,为你照亮前程,也许它不是最亮的,但一定是最把你放在心上的。
家还是温暖的港湾,可是,孩子们却总是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