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铭 北京报道
中国成为美司法部调查重点市场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新一轮医改让外资药企兴奋,基本药物目录、医保目录无不是外企进入中国药品主流销售市场的机会。 国家药监局前副局长张敬礼被双规已近三个月,美国强生公司涉嫌行贿的疑云还未散去,更大一轮的制药巨头行贿调查已经展开。 8月6日,默克公司发布2010年二季报,其中披露:“公司收到了美国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来信,要求提供公司在其他国家的运营资料,以调查是否触犯反海外贿赂法(FCPA)。” 不止默克,葛兰素史克、辉瑞、百时美施贵宝、阿斯利康、礼来等制药巨头都在调查之列。今年2月,辉瑞主动向美国司法部和证交会提供了其在非美市场上的一些不当款项信息;今年4月,葛兰素史克承认接受了美国司法部刑事欺诈科和证交会的调查。 上述六家公司2009年利润之和超过526亿美元,相比2008年均有显著提升。世界范围内经济恢复对这些企业形成了利好。 不过,外资药企在逐步实现角色的蜕变,海外贿赂行为开始进入美国政府视线。 常规调查 FCPA法于1977年制定,1988年修订,旨在限制美国公司利用个人贿赂国外政府官员的行为,并对在美上市公司的财会制度做出了相关规定。美国著名的“水门事件”促成了这一法律的制定。 中国医药(15.82,-0.06,-0.38%)保健品进出口商会综合部主任许铭介绍:“FCPA调查是美国司法部和证交会的常规检查,不仅是制药行业,其他如微软、通用等都接受过调查。” 这一轮针对制药企业的调查始于今年4月,上述几大公司都收到了调查通知。对这些企业海外市场的调查重点放在中国、巴西、德国、希腊、意大利、波兰、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不过除葛兰素史克和默克之外,其他企业均未正式公告接受调查的事实。 与此次调查相关的一位律师表示:“只要跨国制药公司在拥有国有医疗机构的国家中开展业务,那么其业务都会涉及与政府官员打交道,无论是获准建设药厂、获取生产许可、进行临床试验、进口药品,还是销售药品。” 今年5月被双规的药监局前副局长张敬礼,据称就为强生公司进口医疗器械的审批提供了便利。 在销售环节,灰色地带尤为明显。如国内普遍存在的学术推广、培训活动,在美国也同样泛滥。辉瑞今年4月披露,在6个月时间内向4500位私人执业医生支付了3500万美元,用于培训和发展,以及新药的营销。这种支出在美国是合法的。 某跨国药企人士表示:“医生对新药的研究无非通过专业媒体或者学术会议来了解。尤其是一些高端新药的推介,面对面的交流更是必须的。” 对于此类开支,各公司都有明确的规定,但超出必要范围的费用却无法判断。“国内制药业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我们也不可能改变。” 目前,多家驻华外资药企表示,尚未接收到总部关于反腐败调查的文件。 关系国内市场 中国成为美司法部调查重点市场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新一轮医改让外资药企兴奋,基本药物目录、医保目录无不是外企进入中国药品主流销售市场的机会。默克已有5个品种进入国家医保,诺华和辉瑞也各有斩获,并在积极争取地方医保目录增补的机会。拥有高价专利药的礼来等则寻求价格谈判的渠道。 全球最大的医药信息商IMSHealth的报告指出,2009年中国通过医院销售的药品金额达356亿美元,仅次于美国,成为全球药品销售的第二大国,年增长率达27%。 而麦肯锡预测到2014年,中国在医疗保健方面的开支总额将达到5210亿美元,2016年达到6590亿美元。庞大的需求量,是外资药企进入中国唯一理由。 今年年初,默克的舒降之主动降价52%,以适应基本药物的定价要求。默克公司高级副总裁冯纳玺也承认,虽然进入基本药物销量上涨,但“降价对公司的利润水平有负面作用”。不过这种打拼市场的姿态令同行关注。 无独有偶,葛兰素史克在今年年初宣布,将大部分新兴市场国家的药品售价降至西方水平的三分之二以下。 许铭指出:“经济危机后,西方市场陷入停滞,药品销售增速显著下滑。另外,各大药企的原研药遭遇专利到期的困境,导致企业业绩增长乏力。两大因素促使企业转向发展中国家。” 默克公司2010年二季报显示,公司当季收入113.5亿美元,同比上涨近一倍,但净利润却仅为7.52亿美元,较去年同期大幅下滑48%。同样,葛兰素史克公司今年二季度收入接近去年同期,净利润却从去年的22.7亿美元下滑到今年的亏损4.53亿。 利润率的降低已成为长期趋势,而更深的泥潭还在前面。上述业内人士表示:“现在很多国家都采取冻结药价的态度,如深陷债务危机的希腊就要求高价药降价,最高降幅达27%。这有可能造成欧盟整体的药品降价。” 早在今年4月,德国已宣布计划减少处方药物支出。其他国家,包括西班牙等国也已采取新的限制措施。在欧盟以外,土耳其也在尽力推动大型制药厂主动降价。 在全球一片降价声的背景下,中国“风景这边独好”。8500亿的投入保证了全国90%以上人口的医保覆盖,这个市场的诱惑力让外资药企无法抵挡。 灰色地带 对于一些药品销售中的灰色地带,上述药企人士表示:“外企一般比较注意这方面。” 不过,去年9月,辉瑞因不正当营销被罚创纪录23亿美元;今年1月,强生被曝曾支付了数千万美元的回扣,让养老院向患者推销的强生抗精神分裂症药物。外企在国外频现贿赂门,却是事实。 很多问题只是在国内被掩盖了。业内人士介绍:“很多新药在四期临床过程中,实际已经大范围销售,而药企仍然会以科研费、服务费等名义给开药医生提成。外资制药企业在这些不易被人察觉的环节中手段很多。” 此前曾有举报称,某外资药品在河南省人民医院进行四期临床时,“每拉到一个用药病人,医生提成500元”。这笔支出的名义是研究费,其开支列入临床实验的成本之中,较为隐蔽。 另外,大量超出实际需要的出国“学术交流”、奢侈招待也是药企常用的方法。尽管有企业表示公司内部会对类似会议的接待有自己标准,但无法界定其必要性和具体限额。 对于这些行为的调查取证,单靠美国司法部和证交会可能势单力薄。目前,中方尚未对这一系列反贿赂调查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