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变化对人类生存的危害有多大
记者:根据您的研究,能否简单描述一下气候变化的历史与现状?它对人类生存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杨志:近百年来,许多观测资料表明,地球气候正在经历一次以全球变暖为主要特征的显著变化。尤其是近年来,以全球变暖为基本特征的气候变化越来越明显。自工业革命以来,大气中二氧化碳含量增加了 25%,远远超过科学家可能勘测出来的过去 16 万年的全部历史纪录,而且目前尚无减缓的迹象。2007年IPCC第四次评估报告中最富于成果的一件事,就是认为不仅气候变暖,整个气候系统的五个元素都发生了变化。不仅温度高了,海平面也上升了,冰雪圈消退了,北极冰盖可能会消失,草场退化森林减少,生物圈也发生了变化。
近年来,气候变暖导致世界各地频发各类灾害性气候事件,对自然环境、生态体系产生了不可逆转的破坏,对农、林、牧、渔等经济社会活动产生了不利影响。科学家指出,如果温度升高超过2.5℃,全球所有区域都可能遭受不利影响,发展中国家所受损失会更为严重;如果升温4℃,那么,会对全球生态系统带来不可逆的损害,造成全球经济重大损失。
记者:由此看来,作为发展中国家,中国要想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难度会更大
杨志:是的。在过去60年,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30年的发展中,中国立体地进行着第一、二、三次乃至眼下开始第四次产业革命。由于我国生产力整体水平低、能源消耗大,在一定程度上对环境造成破环,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认为,中国贫瘠的土地决定了中国人从骨子里是爱护环境的。如果你坐飞机就会发现,离开北京15分钟,再放眼往下望,那是荒芜的戈壁、滚滚的黄沙。但在欧洲大陆,同样坐在飞机上往下望,那是绿树成荫,由浅到深。资源丰富的欧洲大陆,其人均占有资源远非中国能及。中国以7%的可耕地承载了占全世界21.62%的人口,基于这样一个基本国情,中国不可能不节省能源,不可能不去保护环境。近些年来,外国人一直在研究中国为什么会在短短的30年中有这样突飞猛进的成绩;而中国人“走出去”,也让中国认识、了解了世界。但是,在一段时间内,中国人有个认识上的误区,认为全球化就是美国化。其实美国化只是全球化中的一种模式。欧洲每个国家都有自身特色,都存在差异性。我们应该更全面地了解、学习和借鉴。而将“能源注入文化”的公民普及教育是我们最应该学习的。
后哥本哈根时代中国面临的挑战
记者:您认为,后哥本哈根时代,中国面临着怎样的挑战?
杨志:在说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讲一下我们调查的一个维也纳中产阶级家庭的例子。在这个中产家庭居住的1500平米的别墅中,拥有主楼、花房、冰场等,而建筑中80%的设备使用的是新能源。在调查中,主人传递给我的是令我耳目一新的信息:使用新能源不仅节能环保,更是时尚。这个时尚的特点在于它不沉闷,与创新相联。这个家庭购置的低碳设备共花了六万多欧元,还拥有各类引领他家低碳经济的高新科技。在这家人看来,低碳经济是一个创新、时尚的符号,让这家人引以为骄傲的是他们可以在这幢大房子里与自然和谐相处。由此折射出他们对贫而富,富而贵,贵而儒,儒而雅儒的文化的崇尚。
记者:您举这个例子的意思是想说,国民至上而下的观念转变是中国面临的一个重要挑战?
杨志:是的。第二个挑战是技术挑战。我仍然拿他们和我们作个比较,我们倡导少开车多走路是从节约型社会考虑的,而他们则是从时尚的角度出发的自愿行动。当从节约出发时,就有减缓经济发展的味道,但是低碳经济是减量高能,一切都是由高科技控制,是发展经济。我在东北的时候烧木头柈子,1.5立方米的木头柈子也就只够烧三四个晚上,但是,相同体积的原料在这个维也纳人家里却能用半个月,而且烧完后的炭灰仅有大拇指这么一点点。这说明什么?没有高新技术,既无法实现“吃干榨净”,也无法实施低碳经济。一个能引领时代发展、造福人类的低碳经济,是建立在第三次信息产业革命基础上并与信息化对传统产业的改造和武装为基础的。所以,它要求中国企业必须实现信息化、升级、改革和创新,拥有国际化的竞争力,产业也会随之升级,区域经济也会随之转型。
记者:低碳经济需要高新技术产业群在其中发挥可持续发展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支撑低碳经济发展的高新技术企业还很薄弱,还谈不上产业化,很多技术问题、意识问题亟待解决。您怎么看这里面的深层次问题?
杨志:从操作的角度说,实施低碳经济要拥有低碳技术设备,低碳流程管理,低碳动力机制和运行机制,(低)碳交易和(低)碳金融市场,以及与低碳相关的政策导向和法律法规,最重要的还要有一批拥有这些知识、知道这些技术、懂得如何管理、了解发展方向的人。这种由生产方式决定的低碳经济,一定是同整个社会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的。在维也纳,有20%的传统能源通过创新转化成减量高能。人家可以将木头、煤炭转化成减量高能,而我们似乎只对碳封存技术感兴趣。作为发展中国家,我们的能耗是美国的300%、日本的700%。但是降低能耗的路径或方式有很多,我们要以宽广的视角去发现多条路径,不能只停留在碳捕捉碳封存上。我在那户维也纳中产阶级家住了五天,我发现他家的能源系统都是由智能网络控制的,他家利用太阳能和风能发出的电可以和奥地利国家电网联网,多余的电可直接卖钱。
比照发达国家,我国的生产力系统结构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参差不齐。例如,我们既有高水准走在世界前列的航天工业,也有低水平的“刀耕火种”传统农业。然而,作为与方兴未艾的第四次产业革命紧密相连的低碳经济,注重改变的是生产力与经济增长的微观基础,它要改变的是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企业、每一个单位、每一个人的思想范式和行为模式。放眼13亿中国人的中产阶级,比之发达国家的,我们还很“发展中”,还很“土地主”。的确,30年的改革开放,让中国产生了一批巨富,但他们把关心人类福祉,例如倡导低碳经济作为时尚了吗?没有!还只是停留在大吃大喝、买高级房、购高级车的消费生活层面。我们倡导循环经济、低碳经济,但它不是一个政治口号,所以必须有人引导国民认知低碳经济更深层次的内容。低碳经济一定是盈利的创新的经济方式,而不是一个政治任务。这也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国家在掌握整个经济的走势和发展走向上,还需要请“文化”、“时尚”为之开路,在这个方面我们需要向发达国家学习。必须指出,带有“封建意识”的“时尚”对中国推进低碳经济无疑也是一个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