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张 锐
美国总统奥巴马针对华尔街银行巨头打出的政策“组合拳”正在升级。如果说过去一年中华盛顿的主要精力放在如何从宏观制度的设计层面约束华尔街的话,那么,如今它正在以其巨大的政治能量深入到华尔街的微观活动,并施加影响。
监管之箭连发 超出了华尔街所有银行家们的预期，从2010年1月14日到21日仅仅一周的时间内，奥巴马政府就出台了三项针对银行金融机构的监管与约束政策，而且政策的力度格外强大： ——向大型金融机构征收“金融危机责任费”。1月14日，奥巴马向国会提议，对资产超过500亿美元的大型金融机构征收“金融危机责任费”。按照白宫的计算，新费政将在未来12年左右的时间筹集1170亿美元，其中前10年可筹集的资金规模约在900亿美元。据悉，符合纳税条件的美国金融机构约有50家，华尔街各大银行机构无疑都在其中。 ——限制大型银行的自营交易。1月21日，奥巴马提出新的建议，要求大型银行今后不再允许拥有、资助或投资用于自身盈利的对冲基金及私募股权基金。此举旨在将银行的高风险金融活动与其他低风险活动(主要指存款业务)相分隔。 ——限制银行机构的扩张规模。在宣布限制银行自营交易的同时，奥巴马政府提出另一个主张，即为了防止出现“大得不能倒下”、从而使纳税人成为“被绑架对象”并对整个金融体系构成威胁，必须对全美最大的金融机构规模设置限制。为此，白宫建议将有关单一金融机构在存款市场上所占份额不得超过10%的规定拓展到非存款资金等其他领域，以限制金融机构的增长和合并。 观察发现，奥巴马对银行业所准备采取的以上新政实际上是其整个金融监管改革方案的一部分，即伴随着对金融危机的治理，奥巴马政府对银行业监管的发力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从2009年2月起，美国监管部门对银行业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压力测试，主要对象包括花旗、美国银行、摩根大通等19家资产超过1000亿的大银行。 ——2009年6月，奥巴马政府正式公布金融监管“白皮书”，并在12月上旬获得了众议院的通过。按照这一法案，白宫将设立跨部门委员会，负责监管包括银行经营行为在内的经济活动系统风险，同时美联储作为“超级监管者”对金融衍生产品、对冲基金等加强监管。 ——2009年6月，美国财政部成立以费恩伯格挂帅的薪酬沙皇办公室。10月，费恩伯格正式提出金融机构减薪方案。要求接受政府金融救助的美国银行、花旗集团等7家企业的25名高管的工资削减90%，包括各种补贴、分红在内的总薪酬须削减一半。 ——2009年12月，费恩伯格再出新规，要求花旗集团等4家公司薪金名列第25名到第100名的员工2009年以现金和股票形式获得的底薪不得超过50万美元，其中一半以上要以股票形式支付。 分析人士认为，为了限制银行机构的扩张规模和自营交易的程度，奥巴马政府下一步很可能将银行机构自营业务资本金要求的比例提升到现在的250%。 做好“打仗”的准备 与以前奥巴马政府在银行监管问题上只打雷不下雨完全相反，这一次奥巴马本人似乎动了真格。在日前解释“为什么必须限制银行规模和自营业务”时，奥巴马称，我们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危机，我们必须这样做，如果这些家伙想干仗，那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此坚决而强势的姿态不能不令人玩味。
首先，在银行家与纳税人的利益倾向之间，奥巴马偏向了后者，目的是使纳税人受损的心态得到修复。为了拯救金融危机中岌岌可危的银行，奥巴马政府曾经不顾纳税人的反对向华尔街提供了高达1200亿美元的资金“输血”。而令纳税人所不容的是，华尔街在经过救济起死回生后，竟然向高管和员工派发巨额薪酬和红利。资料表明，2009年华尔街薪酬增加近18%，达到创纪录的1450亿美元。这不能不激起纳税人的愤怒。奥巴马说：“不能让华尔街赚了钱之后转身就跑。”
其次，银行从事高风险营业活动可能死灰复燃的趋势令奥巴马政府必须架设“防火墙”。为了获取巨额收益，银行机构制造了大量金融衍生品并致其泛滥是造成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一个值得警惕的现象是，随着银行业经营状况的好转，其从事高风险套利交易的行为正在复活。比如，虽然华尔街金融机构在2009年都交出了非常亮丽的成绩单，但分析发现，其业绩主要来自于市场买家和卖家中间的双向交易业务，即通过赌次债、油价、汇率获取高额收益。要避免金融危机重演，奥巴马政府称，必须限制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最后，美国银行业并未完全整体好转，奥巴马政府需要借助强化监管给大型银行以明确的警示。资料显示，除花旗集团去年全年净亏16亿美元外，华尔街银行巨头绝大部分通过政府的救助已经咸鱼翻身，其中高盛2009年全年的利润达133.9亿美元，创造了该集团成立以来的最高纪录。但与此同时，美国银行业的破产案还在继续发生。从2009年至今，美国破产银行总数已升至141家，而且联邦储蓄保险公司的“问题银行”清单上仍有约500家银行。对此，奥巴马政府企图通过强化银行监管以警告华尔街不要忘乎所以。 批判之声鹊起 从防止金融危机的再度发生和确保美国金融体系安全而言，奥巴马出台的银行业监管新政无疑赢得了国内纳税人甚至国会部分成员的支持和赞成，但白宫听到的质疑与反对声也不绝于耳。 许多人认为，自奥巴马上台后，虽然与华尔街偶有龃龉，但总体关系还比较顺畅。特别是在政府医疗改革等重大改革问题上，许多银行都以公开支持政府计划并且提供幕后援助的方式作为回应。而如今,奥巴马对银行业声色俱下，不仅不能帮助政府加强与华尔街之间的合作，而且会使华尔街与华盛顿拉得更远，特别是对争取银行协助以增加贷款支持经济复苏毫无裨益。 赢了民心输了市场乃至损害了经济，是对奥巴马银行管制新政发出的最强烈的反对之声。主要矛盾是，银行监管新政势必增强银行的成本，并损害刚刚复苏的经济。据悉，按征收“金融危机责任费”的规定，摩根大通每年将缴纳15.2亿美元，美国银行每年将缴纳15.3亿美元，高盛和花旗将分别缴纳11.6亿美元和13.7亿美元税收。而在税赋提高后，银行业很可能面临利率抬高的压力，特别是贷款压力，市场所需要的流动性更加得不到满足。不仅如此，银行可能在企业融资过程中要求收保证金以转移部分成本。在整个社会的借贷成本提高后，最终将危害决定美国经济复苏关键的消费业。短期而言，这种负面影响可能不会浮现，但中长期确实是一种隐患。 削弱银行业的融资能力和风险对冲能力是外界对奥巴马限制银行自营业务主张的另一个方面的声讨。 过去10年以来，华尔街大多数银行的平均资产回报率超过1.25%，并利用杠杆作用将这些收入转化为负债、资产证券化和资产负债表外活动。但是，限制银行自营交易势必使银行在未来不可能产生相同的资产回报率。一方面，禁止自营交易将令高盛、大摩等的收益巨额下降，其中仅高盛明年的盈利可能大减46亿美元；另一方面，为了回避监管，大型银行可能不得不出售部分私募股权业务，并停止在收购交易部门进行投资。这些都极大地增加了银行未来的不确定性，抑制了银行扩大融资的能力，并限制了金融公司多样化其业务和对冲风险。 对于银行监管新政能否产生政策预期是许多人担忧的一个重要方面。一方面，奥巴马针对高风险业务的禁令只会让相关的高风险活动转移到非银行金融机构，对整个系统的安全并未带来明显改善，因为银行依然可能通过开展更多其他高风险业务来弥补自营交易缩小的损失，比如发放房地产开发贷款；另一方面，由于许多非银行机构不会受到自营交易新规的影响，即便奥巴马的新提议获得国会批准，美国纳税人的利益还是可能因为那些非银行金融机构而受损。同时，许多金融专家强调,大型银行进行交易不是金融危机的原因，如倒下的美国国际集团(AIG)没有存款业务，而美联银行和华盛顿互惠银行是因为大量贷款变成坏账而倒下,并非受到自身进行投机交易活动的拖累。 经济策应政治 除了质疑奥巴马的银行监管新政的负面效应之外，美国国内许多政治人士和经济专家认为，奥巴马对华尔街又一次重拳出击，目的是大打民粹牌。 首先，奥巴马试图进一步强化对银行业的管制以此校正自己受损的形象。上任一年来，其支持率直线下降，并跌至个人最低点。据《今日美国报》的民调显示，奥巴马在应对医保改革和经济事务方面的不支持率达50%；彭博社公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高达4/5的美国受访者不相信奥巴马具有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尤其对奥巴马的金融改革方案非常不满。奥巴马正是看到了这一不祥之兆，才痛下决心对银行祭出重典。 其次，奥巴马试图以金融改革的激进之举挽救民主党的颓势。一个值得关注的事实是，在日前举行的马萨诸塞州国会参议员补选选举中，共和党人斯科特·布朗意外地击败民主党候选人玛莎·科克利，民主党在参议院中的绝对多数地位也随之失去。有分析认为，美国失业率维持在10%以上，民众对白宫救助华尔街非常不满，这些都是民主党落败的原因之一。批评人士指出，白宫试图以“关注金融改革”来转移公众对民主党近期选举落败的注意力，以挽回民主党的政治颓势。 最后，奥巴马试图迎合国会并取得参众两院对民主党未来的支持。观察发现，美国国会金融危机调查委员会将在今年全年举行一系列听证会，调查金融危机爆发的真正原因，进而推动美国加强金融监管，防止危机再次发生。伴随着国会以上调查行为的逐渐展开，奥巴马不会失去与国会共进退和表现自己的机会，目的是在11月份的国会中期选举前为民主党人捞回一些选票。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既然奥巴马能够以经济之策推动政治之需，华尔街也会现学现卖，而且华尔街历来具有左右美国政治的能量。 从2008年11月到2009年11月间，华尔街累计捐给国会议员4200万美元，大部分是捐给参众两院的银行业委员会和两院领导人，而在2009年前三个季度，金融行业就花费3.44亿美元用于游说华盛顿。由于奥巴马的银行监管新政还需要国会的表决通过才能实施，华尔街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可以翻牌的机会。 （作者为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经济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