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也不想假装是预言家,接受本刊采访的数十位企业家当然也不是。谁都明白,在一个到处充斥着不确定的年代里,几乎没有什么预言会最终成为现实。正如一位企业领导人在接受采访时的调侃:“我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谈论未来十年?”
然而,这些企业家们并没有因为不具备未卜先知的超能力而变得谨言慎行,他们在这里呈现的与其说是担忧和憧憬交织的预言,还不如说是他们各自企业未来十年的成长路线图,其中充满了雄心与期待、探索与深思、焦灼与真诚。 2010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数字,但它确是一个整数年的结束与一个新的整数年开始的接点,已然逼近的通胀压力上升、房地产市场私人投资减少再到日益增多的贸易摩擦等等问题,都让这个年份显得不同寻常——2010年的中国经济不仅要走过一段艰难的路程,并且已经证明从这一年开始,如果继续推迟增长方式的变革,结构上的扭曲局面将使中国经济在未来十年存在更大风险,而成千上万的企业和企业家将因此而首先面临诸多损害和痛苦的选择。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们以全球独一无二的增长速度,不仅在GDP总量上超过日本已毫无悬念,而且已经取代德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在全球出口中占据的份额已达10%。在经济界最直言不讳的吉姆·奥尼尔甚至预言:“在不远的将来,也许是2027年,中国有可能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 作为“金砖四国之父”和高盛全球首席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的预测或许不能被指责为草率和粗心大意,但中国的大部分公司领导人在描绘企业发展蓝图的时候,都不会把这种预测太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与美国、日本和德国经济数据的比较其实只是一个数学和汇率的游戏而已,况且即使是那些真正令人骄傲的统计数据也仅仅代表过去。在下一个十年,全球经济舞台上可能继续上演中国奇迹,但中国企业的成长路径绝不会是21世纪头一个十年的故事翻版。 过去的增长动力——包括低廉的劳动力、无穷无尽的投资和广阔的出口市场,成就了无数企业过去十年的创富传奇,但这样的企业发展模式显然已走到尽头。那么,又依仗什么来实现中国企业的持久繁荣?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我们的企业家很可能会找到答案。 显而易见,几乎没有企业家不看好中国的长远发展前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追求财富和卓越的道路上不会磕磕碰碰。经历过去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中国企业被迫走过了依赖数量扩张的时代,但并未形成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的自身力量。在最为困难的2009年,尽管有为数不少的企业保持了出众的业绩,而这种成功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咎于规模庞大的财政刺激政策和不计代价的各类投资,企业自身造血功能的恢复依然十分脆弱。 新的十年伊始,摆在我们企业家面前的一个最大困境是,在经济衰退背景下果断实施的积极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其流动性很少被注入作为经济原动力的民营企业,中小企业在数额巨大的政府投资中的受益也同样微不足道。因此,建设一个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成为很多企业家对下一个十年最深切的期待。 企业家们相信,政府放松对具体经济事务的掌控以及向法治社会迈进的做法,是中国企业家在过去十年中取得非凡成就的最重要原因,也必将成为他们在下一个十年继续取得成功的强大动力。按照他们的说法,市场经济与法治建设的任何倒退对企业的成长与壮大都是灾难性的——没有公平竞争的市场,企业则没有立足之地;没有日益完善的法治建设,企业既不会获得相互信任的市场氛围,也不可能在一个不确定的社会环境中拥有长远的未来。从完整的意义上说,中国企业家决不是这个进程的一群旁观者,他们的重要作用是保证所在的企业成为守法公民,但是要想扮演这样的角色,他们的产品首先必须在消费者中赢得尊敬。 在这一大批雄心勃勃的企业领导人当中,现在还没有哪一位能够保证下一个十年会比这个十年好。但重要的是,他们仍然握着许多王牌:中国乃至全球巨大的市场机会,持续的技术领先优势,一马当先的创新意愿和创新人才。当然,这一切最终取决于中国企业家在下一个十年的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