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谈及汉服,不得不谈到中国之为“华夏”的名字由来。偏偏几千年来传统的文化,却把中国与衣冠文化连缀在一起,想分也分不开了。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风华绝代的汉服会在今日逐渐星星燎原、走向复兴的原因吧。 [正文] 中国称为“华夏”,渊源就与中国的服装有关。早在古书《尚书正义》之中便有注疏:“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而中国最早的编年史《左传正义·定公十年》疏亦曰,“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 把衣服冠冕指称为一个国家,并沿袭了几千年,大概也是古老的东方所特有的成熟而高度的文明才能精炼出来的。“衣冠上国、礼仪之邦”,这八字老箴言自然凝练了含蓄的智慧——“衣冠”就是文明的代名词。 冕服的华彩之章 那么,我们不难体会到“汉服”一词所背负的复杂的历史、文化、传统、审美……它在几千年融合、发展却万变不离其宗,演绎出自己的兴衰与悲欢传奇。“汉服”这个词最早的记载来自于《汉书》“后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汉”自然是指汉朝,“乐汉衣服制度”则道出了汉朝的基本服装和礼仪制度。汉服定于汉代,是历史的水到渠成的结果。 早在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用麻布来做衣服。殷商以来,影响中国巨大的冠服制度初步建立起来,东周诸国战乱纷争,衣冠服饰和穿戴风俗都有着自己的特征。此时虽然百家争鸣,但是诸子学说对服饰的影响也格外深刻,并且创造了“深衣”—— 《礼记·深衣》孔氏正义说:“所以称深衣者,以余服则,上衣下裳不相连,此深衣衣裳相连,被体深邃,故谓之深衣。” 冠服制在这个时期被纳入了“礼治”的范围,成了礼仪的表现形式。经过秦朝大一统、再到汉朝稳定江山、休养生息,传统服饰也在这个时候逐渐形成了自己固定的制式。自古传下来的衣裳样式到了秦汉服饰成为代表:依然是大襟右衽交领,群裾则是战国时期流行的深衣;有趣的是,因为古代的裤子只有裤腿没有裤裆,所以要用曲裾深衣遮裹,而东汉时期随着有裆裤——裈的出现,曲裾绕襟深衣在日常生活里显得有些多余,东汉后人们直裾的衣裳逐渐流行起来。 华夏汉服,衣裳楚楚 汉服的基本款式大致不出九类,从形制上看,主要有“上衣下裳”(裳,古指下裙)、“深衣”(上衣下裳缝连成一体)、“襦裙”(襦,短衣),“通裁”(长衫、外披)……。上衣下裳的冕服是帝王百官们最隆重正式的礼服,中国古代信奉“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庄重、尊严与高尚的广袖长袍,被视为人格与风度的象征;深衣则是士人官员的便常服饰,也是百姓的礼服;袍衫是百官及士人常服,襦裙最受爱美女子的喜爱,所谓“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普通庶民一般上身着短衣,下穿长裤。我们今天所见到、所推崇的汉服,仍旧以它鲜明的特色而不为任何别的民族或国家的服饰所混淆,交领、右衽、系带、宽袖,又有盘领、直领等为它的别具匠心的补充。在这些基本款式下,又因为领口、袖型、束腰、裁剪方式等的不同变化演绎出变化多端的精良款式。当然,在古代的军队行军服中我们也看到了缩衣紧裤,精干利落的短打式样;种田作工的人,也是短衫长裤,适合劳动。然而延续了几千年的主流大袖宽袍,穿在身上宽松而舒服,这同今日我们所习惯的西式服装依据体形的肥瘦有致的舒适是完全不同的——虽然腰身肥大,一根束在腰间的带子,有一种无拘无束的随便和放松。?
在从不以直接与直露为美的浩渺的中国审美情趣中,衣服线条随着人的行动而流畅如云、飘逸出尘,更能衬托身体含蓄的曲线之美——在以“静”为主打的汉服样式中,我们可以窥见的是对天人合一、安静“慢”生活的追求,在古人看来,奢侈的幸福、贵族的生活,首先来自于安逸地度过,而并非忙碌的奔波。对这样的衣裳的喜好,我们还可以从汉画像石、唐宋绘画、明清壁画和京剧舞台上领略一斑,也可以从史书上找到印证,《战国策》讲到齐国临淄的繁盛景象,“连衽成帏,举袂成幕”。乃至从诗词曲赋里寻见汉服的风华:而曹植在《美女篇》里则道出了汉服与美人交相辉映的美艳场景:“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
垂衣裳而治天下 在漫长的历史中,“汉服”逐渐成为了汉人自我认同的文化象征。唐樊绰的书中就明确称大唐服饰为“汉服”。宋元明时期异族的执政者也明确地用“汉服”来指称汉人服饰,如《辽史》记载“辽国自太宗入晋之后,皇帝与南班汉官用汉服;太后与北班契丹臣僚用国服,其汉服即五代晋之遗制也”。元代修《辽史》时,甚至专门为汉服开辟了一个“汉服”条。而五胡乱华之时,原先在中原地区的知识分子及各阶层人民纷纷逃亡到南方,保留了中原文明的火种,而逐渐把江南开发成繁华富庶之地,这一事件在历史上也被称作“衣冠南渡”,可见汉服在中华民族心目中的地位。 不仅中国古代的少数民族倾慕汉民族与汉文化,史上著名的北魏孝文帝改制就有一条禁止穿着鲜卑服装,一律改穿汉服的内容,汉民族的强大把汉服也带出了国门。如今在世界上被所有人所认知的日本和服,在日本国内依旧被称为“着物”、“吴服”,意指从中国的吴地(今江浙一带)传来的服装。中国的盛唐时期,日本派出的大量遣唐使带回了中国的衣冠制度,模仿唐制颁布了“衣服令”,乃至初期和服是唐代服装的翻版,之后的盛装十二单的外套华服也被称为“唐衣”(李氏朝鲜礼服长上衣也称为唐衣,虽然两者已经有了更多的民族特色)。 同样是大唐盛世,新罗(朝鲜)和中国交往密切,服饰也同样模仿唐代服装,几百年后,李氏王朝海从我国明朝的服装中吸取了重要特点,女服朝高腰襦裙发展,而官服、朝服、宫廷重要礼服也一直保留汉服制度,并随汉服变化而变化。即使有人误把国人所穿汉服当做《大长今》中的韩服,也抹不去汉服东渡的历史佳话。而在1898年驻云南府(今昆明)的越南法国领事方苏雅穿着龙袍的照片,被许多人误认为是中国古代皇帝的龙袍装束,而实际上,方苏雅穿着越南皇帝的朝服,从造型看,和明代宗藩、大臣的朝服并无二致。可见同中国南疆山水相连的越南,也拜服在中国博大精深的衣冠文化之下。 汉服的消失,并不是由于汉人主动放弃。明朝末年,满族贵族为了同化汉族而强行推行满族服饰,史称“剃发易服”,为了文化上的博弈,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就此展开,当时在中国的一位西方传教士看到这些残酷的情景而纪录说:“全世界像汉族这样因服饰、发式而遭屠杀的民族绝无仅有。”只有佛教、道教、优伶等遵从“十从十不从”而保留了衣冠。到了清代统治稳固之后,汉服从人们日常生活中消失,并不是因为它的不符合时代被历史淘汰,而是由于政治高压造成了断代。 古典审美今何在? 汉服的美就在于它优雅含蓄的风格,舒展流畅的线条。从历史上来说,它的美从来不是华丽的色彩。它的格调凝重,深沉,内敛,颜色以朴素淡雅为主,这都和中华文明的历史和文化修养有关,和中华大地的自然环境有关。真正的汉服的颜色都暗沉厚重而不张扬,赭、暗红、青紫、黑等深色调为主。这些,都同今天的快节奏生活相去甚远。如果没有那场腥风血雨的横加干涉,今天的汉服,又将是什么一种情形?在西学东渐、世界日益西化的今天,我们的汉服又将会演变成怎样的式样呢? 然而让人欣慰的是,虽然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沉寂,汉服并没有就此被历史的喧嚣所湮没埋葬,就在千禧年世纪之初,中国加入WTO被正式接纳为“地球村”一员的时候,汉服也以星火燎原之势,被已经淡忘的国人们提起。从官方到民间,从精英到平民,汉服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文化焦点。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反过来说也一样。伴随着国力昌盛,国学复兴和祭孔活动、私塾和传统节日的复兴,《汉武大帝》中华美的汉服让人们感叹到汉族也有不输于旗袍、唐装的优雅古朴的服饰。致力于恢复南音传统的台湾女士陈美娥,携着她的汉唐乐府,带来的不仅是天籁之音,更有严格还原的素雅汉服,舞台上极为令人惊艳。香港顶级时装设计师、目前党人香港时装设计师协会副主席的马伟明自己则衷情于唐朝时汉服的辉煌,对于今年9月在纽约举行的“第二届汉服回归设计大奖赛”赞赏不已,要让自己的设计从形态、布料、色彩、手工上体现出汉服真正所具有的特色,为更多人所认同。而谁也不会忘记,2008年曾经有一场有关奥运服饰是否应该采用汉服的风起云涌的争论,百名学者联名上书,当时新加坡《联合早报》刊载了一篇发自北京的文章,作者韩咏红感叹说:“难乎中国人,民族服装的问题有时比语言问题更尖锐。你可以不开口说话,但你总不能不穿衣服。”不过,在奥运开幕式上,那些令世界印象深刻的恢宏场面还是那些穿着宽袍长袖、眉眼从容、形态优雅的古人罢!因为,汉服非一朝一代之服,汉服的汉,是汉字汉语的汉,是汉文化汉文明的汉。汉服是汉族的、中国的、东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