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回到鲁迅的《祝福》，一场场的公司尾牙结束之后，“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 支付宝集体疗伤 “谁说邵晓锋被马云骂哭了？扯淡！” 一位参与策划了支付宝2010年年会、并在现场见证了这一幕的内部人士反驳说。自1月22日以来，“马云痛骂支付宝用户体验烂到极点”的说法就不胫而走。但这家伙澄清说，“从一开始放客服录音的时候就有人在哭了……15个高管集体上台反省以后，马云是最后讲话的，更谈不上被他骂哭的问题。” 在怪异马云的感染下，支付宝也把年会办得不同凡响，原本是狂欢节，却变成了反省会——可别忘了，半年前在阿里巴巴集团十周年庆典上，马云还以朋克造型亮相，一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样子。难道他对于“后危机时代”又有新的预感？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子的：杭州人民大会堂，甫一开场，没有灯光、音乐，黑暗中传来一段段刺耳的客服录音，1000多名支付宝员工静静地听着，这些指责、抱怨让很多人都蒙了。随后由一个客户满意中心MM和BD（业务拓展）经理真情独白，讲他们因为支付宝一些功能设计还不是特别合理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云云。 再接下来播放的是支付宝五周年主题视频，闪回了创业初期的倒立画面、马云办公室里的“赢”字、三年支付宝人的手印礼等，最后反问道：“If not now，when？If not you，who？”（此时此刻，非我莫属） “我们是不是已经忘掉了自己的梦想？”该视频的制作人说，他宛如马云附体，“支付宝刚刚五年，碰到一些挫折，我们想传递的是我们不是个大公司，而是个小公司，我们不能盲目乐观，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做，我们要找回激情，我们要有勇气和担当……” 于是录音这个“炸弹”就扔出来了。“我们先从用户的抱怨开始，让大家听到这些问题，反思自己。今天支付宝身上笼罩了太多的光环，各种数据都很牛：日交易额突破12亿，用户数突破2.7亿，牢牢占据50%以上的市场份额。按道理来说这种年会都是领导谈谈成绩，一起跳跳舞唱唱歌……” 名为“征途”的年会主题就是支付宝总裁邵晓锋和HR一起探讨的，原来的主题叫“信未来”。“我们也讨论过‘涅’，但支付宝今天虽然有问题，还没致命到像凤凰死后重生，我们需要是让员工冷静下来，清醒起来，不要被成绩冲昏头脑。” 所以很多人一拿到年会门票，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歌舞升平的年会，门票上很“知音体”的写着：“如果说，前进的道路上充满泥泞，请不要退缩与彷徨，因为我们与你一样在寻求阳光。如果说，我们的肌肤上伤痕刺骨，请不要沉默与忧伤，因为我们与你一样在找回希望。心在一起，就不孤独。无论是5年还是102年，让我们一起风雨兼程再踏征途。” 沉痛的气氛过去之后，马云“授戒”，给五年支付宝人颁发金戒指。他还把CEO特别荣誉奖发给了神秘的“杀虫剂小组”——这个团队来自于支付宝的不同部门，他们没有KPI指标，纯粹是自愿，业余时间在网上搜集用户录音，为支付宝找Bug，帮助解决了一百多个大问题。“你没见过一个公司把用户体验提到这样一个高度的！”
感动、煽情，原来的“高管秀”临时改成了发表感言，15个高管轮流上台。邵晓锋第一个说，一开始还撑着，当说到“如果支付宝今天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们不能认输”时，他握着拳头，声音有些哽咽。后来也有几个高管是哭着作宣誓状的。 “哭不是作秀，那个气氛酝酿到了，真的就是哭了。”这种情势下也不适合再玩恶搞了。支付宝把员工打散，组成12个家族（比如饮食男女），突破部门隔阂，一起表演节目然后PK。舞蹈“破茧成蝶”获得了第一，还有啦啦队表演，“不希望大家太沉重得跟追悼会似的，还是要振奋，鼓舞士气。” 最后马云讲话，鼓励支付宝人说，“每个公司都有5年、8年、12年的痛，没有出现问题反而不能成功，有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去正视问题和解决问题才是大不了的！”事后，公司内网上有人说，“知耻者勇”，“大家的心情从沉重、警醒到振奋”，“能把年会的开场做得有点像追悼会，支付宝估计是独一家了”，“面对成长的阵痛，所有的同学们，2010年，我们一起玩吧！” 汽车公司的“舞林大会” 当你看到李天翔——那个东方卫视“舞林大会”的评委，在北汽福田汽车公关部美女和CCTV主持人佳林的陪伴下走上舞台的时候，你可能有些疑惑，为什么舞林大会搬到了福田在北京银泰大厦柏悦酒店的年会现场？ 在《月亮之神》的音乐声中，一男一女旋转到舞台上，平素不苟言笑的北汽福田党委副书记、新闻发言人赵景光穿着燕尾服，与绚烂霓裳的女舞蹈家周姝清翩翩起舞，为全场开舞。据说为了跳这支华尔兹，他练习了三个月。李评委点评道：“虽然说不上水平有多高，却让人感受到了华尔兹的温柔美好”。 随后，福田公关部的美女帅哥们拥着媒体记者们粉墨登场。每一对上场之前都会放一段VCR，内容是参赛者的内心独白+练舞花絮+励志口号。此前一个月，这些门外汉舞者们已经在一起苦练了。如今他们翩然起舞，斗舞技，比竞答，文舞大PK。有人穿着秋衣大跳肚皮舞，有人挥舞着红布挑逗斗牛，有人一袭花衣欢跳北京平四，有一对夫妻演绎爱情伦巴……评委麻辣点评，主持人插科打诨，做农用机械车出身的福田何时变得这么娱乐了？ 张扬不是没有来由的：2009年，福田商用车产销超过60万辆，同比增长47%，超过合资伙伴戴姆勒，成为商用车全球新老大。去年12月，福田年产能20万辆的多功能汽车厂在密云奠基，今年1月又启动了欧曼GTL新型节能重卡技术改造项目、全球业务总部等五大工程，总投资120亿元，其宏伟目标是“2020年商用车全球第一、轿车国内第一”。到时候，福田将踏着国际化的舞步，纵情驰骋在“酒池肉林”。 “长江22条军规” 商学院的年会比公司年会来得更凶猛，它的学员比公司员工可大牌多了。 一大早，我从三亚森林公园半山腰上的住处出发，坐摆渡车下山，准备前往亚龙湾喜来登酒店参加长江商学院的年度论坛兼学员晚会。有个中年男人和我同车。他说他也去那儿，并且要参加小组讨论，发表一个演说，演说的题目是《低碳经济和中国未来》。 他表情平静，说话带南方口音，戴着黑边眼镜，我本以为他是个得到邀请来度假的知识分子，但不是。他随身带着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助理。我和他们一起，一边缓缓前行，一边望着远处的海湾、树木、新楼盘广告及脚手架。突然，女助理们惊慌失措起来，说某总的球包不见了。扰攘了大半天，男人的球包总算找到了，我们也迟到了。最后，女助理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释说，某总因为前一天晚上去打球和看房子，所以起晚了。 会场里全是某总这样的商人。他们的度假日程表是：打球，徒步攀越旅行，去凤凰谷和红树林看产权酒店的新房子，饭局，外加论坛和晚会。在2010年初，三亚最热门的话题是房子。论坛的欢迎标语里面有一条是这么写的：“迪拜的房价又降了，三亚的房价又涨了，钱多人傻速来。”台下的商人们没有白来。有人告诉我，就在前一天晚上，有个长江的学员花2亿人民币买了一栋别墅。 然而他们谈论起了环保。来自国企的某总们是睥睨惯了的本土天王，“谁让我是CEO？”某总挥动着手臂，说要推广旗下数万员工多骑自行车少开车。这下李书福不答应了，他别出心裁地提出了一个新的节能方案：少洗澡。李书福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端坐在台上，陷入沙发的重围中，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如宿醉般迷离，你以为他没在听，可问他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得很清醒，并且还很幽默。有人问，农民之子向世界级明星沃尔沃的求婚顺利不？李书福说，我叫“书福”，任何一段感情都既有“舒服”，又有不“舒服”。 李书福如果和赵本山一起演小品，一定好看。这是赵本山大病之后第一次出席大规模的公开活动。他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露了一手顶手帕的二人转绝活，最后谈起了本山传媒的上市问题。“好些年前想过，可是家里媳妇儿不让。”他说，“最近又开始想了，准备准备。”这场大病无疑是赵本山2009年记忆最深刻的事情。“那之后，公司十万块以里的事儿我管，十万块以外的事情交给十几个总裁去管。”他说。底下人不信。 去年春天，赵本山刚刚入学长江的时候，也曾经为全体学员表演过节目。当时，他把大伙儿拉到沈阳，在刘老根剧场里表演二人转，最后还亲自拉起了二胡。现场有一位学员后来回忆说，赵本山的身体看来很不好，拉了不到五分钟的二胡，只见他在台上满脸憋得通红。后来不到半年，他就进医院动手术了。 赵本山说他正在忙今年的春晚。“再累也得上，我不上那不轮着别人了吗？”他穿着一件黑白条的外套，下面一条枣红色的裤子，再戴一顶红色鸭舌帽。只要有他在，任何聚会都像是春晚。晚上的聚会则更像春晚。它由四名专业主持人主持：陈伟鸿、陈辰、谢亚芳、张泽群——他们都是长江的往届学员。据说长江每年都会定期招收一些地方台主持人入学，到了年底，自然就能免费主持。听说明年冯小刚也要来长江学习。总有一天，项兵会把张艺谋招进长江商学院，然后老谋子拍一部以长江为原型的电影，名字都有人起好了，就叫做《财富是怎样炼成的》。 基本上，院长项兵是一位交际天才兼格言家。人人都记得他那几句名言。“站在月球看地球，灵魂出窍”。“链条对链条”。这几句话数年如一日，大家反复默念，也就有了喜剧效果。海底捞的老板张勇说，只要如此这般，你去海底捞吃饭就能免单——在火锅店门口，对着戴耳麦的领班耳语一句“站在月球看地球”，随即领班答曰“链条对链条”，两人遂相视而笑，账单能免则免。 除了载歌载舞，学员们自己出了一个节目，叫做“长江22条军规”。里头全是调戏人的大实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教授教的千万别用，因为企业是自己的；没话说了怎么办，喝；想得高分很难，想不及格更难……台下的人们乐不可支，仿佛被熟人说中了心事。 夜色慢慢笼罩了这台戏。台上正在跳肚皮舞，我发现张朝阳独自一人从我身边走过。他独自挤进人群，很快又独自挤出人群。想必他一定也发现了一个令人厌倦的事实——不过是又一个名利场罢了。两个星期以后，他发表了振聋发聩的“不完全的市场经济时刻在妨碍竞争”的演讲，他尖锐地问道，“假如中国的崛起和富强成为泡影，我们的后辈会指着我们说，瞧你们那一代人都做了什么，你们怎么那么二啊？” 还等不及人群完全散去，天空中就放起了烟花。学员们忙着拉熟人一起喝酒唱K去，烟花显得更寂寞了，只有一样的起点，落点却在四面八方，不知所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