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威克利一家住在宾夕法尼亚州首府哈里斯堡以南30英里的多佛，他们两层的房子坐落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几乎没有树木，马路的对面是一座白色的谷仓。贝弗莉·默加特-威克利坐在餐桌边，正在描述21岁的女儿珍妮弗最近出现的一些转变。罹患自闭症的珍妮弗过去连话都不会说，现在“她不断地喊‘妈妈’，还开始说其他一些简单的单词。有时甚至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很像句子的话，你就可以猜出她想要和你说的事情”。 每个父母都盼望看到子女实现这样的成长跨越，但贝弗莉却为此等待了20年。20世纪90年代初，珍妮弗被诊断患上了自闭症，医生的探视占据了她幼年的大部分时间。到了十几岁时，珍妮弗的病情开始恶化，时不时会因为挫折感突发而撕咬自己的手臂。珍妮弗还曾多次抓住她母亲和妹妹的脖子猛掐，连家里的牧羊犬也曾被她咬过。 贝弗莉对药物治疗的效果顾虑重重，但她需要想办法遏制女儿珍妮弗日渐暴力的病症发作。医生曾让珍妮弗服用过镇定剂利培酮（Risperdal），但副作用让她体重增加并变得神情呆滞。此后，医生转而让珍妮弗服用抗精神分裂症药再普乐（Zyprexa），但她的病症仍没有好转。去年，在使用了弗里斯特实验室（Forest Laboratories）生产的治疗老年痴呆症的盐酸美金刚（Namenda）后，珍妮弗的治疗终于取得了一定突破。珍妮弗的攻击性有所下降，而她的交流能力则有所改善。“珍妮弗还远算不上一个正常的女孩，”贝弗莉看着女儿说道，此时珍妮弗正不断地开关冰箱门，然后坐在房间地板上把储藏柜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但她已有一定好转，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不断发展的医药科学 即便只获得了部分成功，但类似威克利家这样的故事仍激励着医药行业加快攻克自闭症的努力。这一时机从科学发展和经济收益的角度来看都很合理。强有力的基因工具和大脑成像技术让研究人员对自闭症有了新的认识。自闭症往往被称为“系列病症”，这是因为其症状的类型千差万别，严重程度也不一而足。去年，来自几家小型生物科技公司的科学家曾兴奋地宣布，它们已开始进行治疗自闭症新药的早期临床试验。药业巨头辉瑞公司在康涅狄格州的格罗顿实验室组建了一个14人的自闭症研究小组。该公司负责神经医药产品的副总裁阿纳贝拉·维拉洛博斯（Anabella Villalobos）说道：“科学已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投资研发攻克自闭症的可能途径和目标了。” 从医药行业的角度看，自闭症的发病率也相当引人注目。亚特兰大州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数据显示，2002年到2006年，儿童自闭症的发病人数上升了57%。如今，美国每110名8岁儿童中就有约1人患有自闭症的症状。成年人中自闭症发病人数的快速增加也令医药企业十分感兴趣。由于成年人的大脑不具备儿童大脑那样的可塑性，因此对儿童有时见效的高强度行为疗法无法让罹患自闭症的成年人改善病情。10年后，需要他人照顾的自闭症患者人数将是目前的7倍。美国每年为自闭症患者提供特殊教育、医疗和生活救助的费用已约达350亿美元，如果医药产业能研发出更好的治疗手段，自闭症患者的家庭和美国社会都情愿为此慷慨解囊。
从国家层面上说，攻克自闭症已被美国列为优先发展的领域。在儿童疾病中，去年只有糖尿病、艾滋病和哮喘这3种疾病从全国卫生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获得的研究资金高于自闭症。美国总统奥巴马去年还从经济刺激资金中专门拨出6000万美元用于自闭症的研究，并将在2018年之前拨款10亿美元用于这项研究。许多医学专家认为，自闭症患者人数的上升与检查手段的提高和诊断标准的改变有关，他们并不认同自闭症已成为流行病，但大多数专家还是确信自闭症病例确实在不断增加。 科研人员往往对自闭症的复杂性望而生畏。“起初我们以为，如果我们能收集到足够多的有数人罹患自闭症的家庭样本，这样就可以找到导致自闭症的发病基因，”前纽约西弗自闭症研究和诊疗中心（Seaver Autism Center for Research & Treatment）主任、精神病学专家埃里克·霍兰德（Eric Hollander）说道，“但随着样本规模越来越大，我们发现对自闭症发病有一定影响的基因越来越多。” 许多自闭症专家现在希望实验胚胎学能为自闭症成因提供可能的解释。实验胚胎学是遗传学的一个分支，主要研究环境对基因表达的影响。去年，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神经发育失调医学调查研究所（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s MIND Institute）的研究人员得出结论认为，美国自闭症病例自1990年以来增长了7倍，这很可能与农药、病毒、家用产品中的化学制剂等环境接触有关。他们的一个理由是：在多个自闭症案例中，双胞胎中有一人患上自闭症，而另一人没有患病；由于双胞胎拥有同样的基因，因此在自闭症发病中环境因素一定发挥了作用。 鉴于人们对自闭症的基础生物学成因所知甚少，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至今未批准通过任何一种治疗自闭症核心症状的药物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通过销售抗抑郁药、抗惊厥药等治疗和控制自闭症次要症状的药物，制药企业每年仍获得了近35亿美元的销售收入， 随着自闭症患者的年龄增长，他们的医生往往会增加药物的使用，这意味着一名成年自闭症患者可能会同时服用3到4种不同的药物，而这些药物的效果和相互影响却没有可靠数据能够证实。2007年的一项研究发现，8岁以上自闭症患者中，有70%的人一年内接受过一次精神病药物治疗。西雅图儿童医院的精神病学主任布莱恩·金（Bryan H. King）说道：“‘试验’这个词听起来有些恐怖，人们毕竟不会从架子上随便取下某种药物然后说‘试试这种药吧’，但退两步说，现实看起来确实开始像是这么回事。” 自闭症虽然已是医学研发要攻克的对象，但医药企业却不愿意对这一病症进行大规模的安慰剂对比试验。即便进行了此类试验，对比结果也大多令人失望。例如，弗里斯特实验室去年6月曾对其抗抑郁药西酞普兰（Celexa）进行大规模的安慰剂对比试验，结果显示其效果与安慰剂大同小异，而那时西酞普兰早已是一种重要的抗抑郁药品。不过，大型制药公司正通过更多努力来改变现状。“大公司终于开始对自闭症产生兴趣，这是件好事，”布莱恩·金说道。 神经联系失调的大脑？ 虽然攻克自闭症的灵丹妙药距离问世或许仍遥遥无期，但科研人员正为此奠定基础。例如，辉瑞公司新组建的科研小组正重点研究可能对大脑的神经突起有影响的基因。人类大脑中两个神经末梢之间有一定距离，神经化学物质必须穿过这一小段距离以传递信息。去年9月离职前曾协助成立辉瑞公司自闭症科研小组的科学家拉里·菲茨杰拉德（Larry Fitzgerald）指出，许多科研人员现在认为，自闭症与大脑的信息处理有关。脑部扫描数据显示，自闭症患者处理口头会话的速度要比“神经正常者”（即未患自闭症者）慢得多。一种理论认为，自闭症患者的大脑神经联系失调，局部神经联系过多，而长距离神经联系又少得可怜。美国全国自闭症研究联合会（National Alliance for Autism Reserch）的创始人之一、普林斯顿大学化学教授克拉伦斯·舒特（Clarence Schutt）认为，长距离神经联系过少或许令大脑难以接收新的信息，造成典型的社交障碍。另一方面，局部神经联系的加强则能解释为什么某些自闭症患者对感官信息非常敏感，或许也能解释约10%的自闭症患者所表现出的“天才”能力，比如在音乐或数学方面的过人禀赋。 在辉瑞公司潜心钻研与自闭症有关的基础生物学的同时，马萨诸塞州剑桥的锡赛德医疗公司（Seaside Therapeutics）则在试图实现一个具体的目标。这家公司重点攻克的是一种名为“脆性X染色体”（Fragile X）的罕见脑部疾病，这种由X染色体变异引发的疾病会导致一种遗传性自闭症。锡赛德公司由前麻省理工学院神经学科学家马克·比尔（Mark F. Bear）创立于2005年，该公司现在有两种药物处于临床试验阶段。和珍妮弗·威克利服用的新药盐酸美金刚一样，锡赛德医疗公司的这两种药物也将重点对准了大脑中与学习和记忆有关的谷氨酸系统。 锡赛德医疗公司首席执行官兰迪·卡彭特（Randy Carpenter）说道：“现在只要有一个公司能在治疗自闭症领域获得成功——药品获得食品药品管理局的批准并带来盈利，那么其他公司就会加入攻克自闭症的行列。如果有一种药物奏效，我们就能卖出个好价钱。” 一些试验性治疗方案将重点放在解决自闭症患者社交方面的障碍上。一种名为Pitocin的催产素可用于助产，不过它却获得了“爱情麻药”的别名，因为对健康成年人的研究发现，吸入催产素可以形成强烈的信任关系。通过研究这一药物对阿斯佩尔格氏综合症（Asperger‘s，一种社交障碍综合征，是自闭症系列病症中不太严重的一种）患者的影响，精神病学专家霍兰德发现，患者减少了重复行为，改善了认知语句感情色彩的能力。还有一些药物将治疗目标放在了大脑与胃肠道、免疫系统等身体器官的相互影响上，虽然这些器官通常与自闭症无关。 在这类药物中，最有希望的一种药是新兴企业丘尔马克公司（Curemark）研发出来的CM-AT。丘尔马克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琼·法伦（Joan Fallon）注意到，许多自闭症患者都非常喜欢吃高碳水化合物、低蛋白质的食物。对一些自闭症儿童的诊断检查结果显示，这些儿童体内都缺乏消化蛋白质的酶，结果导致由蛋白质转化生成的氨基酸严重不足，而氨基酸是大脑发育和神经传递系统的基石。法伦认为，氨基酸不足与自闭症最严重的一些症状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她说，对口服药粉CM-AT的初步观察研究显示，这种药物可释放消化蛋白质的蛋白酶，因而“显著改善”了自闭症的一些症状。丘尔马克公司正在征集自闭症患者在10到12个地点进行第三阶段的临床试验，这是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自闭症临床试验。 贝弗莉·威克利指望盐酸美金刚或其他有待完善的治疗方法能够“释放”女儿珍妮弗的潜能。她回忆说，多年以前的一天，她听到珍妮弗在另一个房间里喊“妈妈，我需要你”，那时女儿的身上似乎打开了一扇“窗”。可当她冲到女儿身边时，那个珍妮弗又“消失”了。贝弗莉说，从那以后，女儿长期的沉默不语几乎让人难以忍受，但她学会了不去琢磨曾经的挫折，而是始终希望女儿身体中的那扇“窗”能够重新打开。 作者：埃伦·吉布森（Ellen Gibson） 翻译：薛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