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还没有一位浙江商人能够代表浙商群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还没有定型，他们现在需要寻求的是质变 文 史晋川 虽然宗庆后在企业经营上比较成功，但我对他作为企业家的评价持保留意见。从宗庆后的个人发展脉络来看，他在处理政府关系方面很老道，娃哈哈集团做到现在的规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可以“绑架”地方政府了。上世纪90年代初，因为娃哈哈不断发展壮大，受到地方政府的关注，地方政府积极支持宗庆后兼并杭州罐头厂，并在政策上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而后长达三年的达娃诉讼战中，浙江工商局和有关执法部门的态度也明显站在宗庆后一边。 1996年与达能的合资合作，是娃哈哈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宗庆后通过达能的资金以及合资的模式，有效控制了国有品牌娃哈哈。但精明的宗庆后保留了品牌经营权，这成为日后在达娃合作体系外运作宗氏家族企业的一张底牌。2007～2009年的“达娃诉讼”中，宗庆后打着“民族品牌”旗帜，最终以较低的代价（30亿元人民币）夺回对娃哈哈的控制权（51%的股权），娃哈哈终于成为宗庆后家族的品牌。 在中国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国企改制在产权上的界定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对企业家的才能和人力资本作用的界定还没有得到足够重视。因此在娃哈哈集团的产权问题上，经过2000年左右的改制后，娃哈哈产权归于宗庆后可能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本身它是有问题的，这可能也是民营企业家的原罪问题之一。在国企改制的过程中出现这样的原罪问题，在企业发展的某个阶段来说是可以理解，但宗庆后又打着捍卫民族品牌的旗号来处理与达能之间的企业合作关系，不免引起业界的诸多争议。从长远来看，如果宗庆后经常用这样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去处理企业产权、股权结构等问题，我个人觉得是不可取的，这样的方式明显带有中国特色的“江湖手段”。 实际上，如果宗庆后与达能的关系处理好了，娃哈哈完全可能进入欧美市场，真正实现国际化发展，但宗庆后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与达能的关系以及最后的处理结果，已经严重地影响到娃哈哈成为一个国际性大品牌，未来很多国际化公司对宗庆后的这种做法必然会心存芥蒂。 从经营角度来看，宗庆后的家长式经营做得还是很有典型性、很有特色。一般而言，企业仅靠生产、从生产规模的角度是很难做到如此大的营业额。在还没有生产规模的时代，宗庆后紧紧抓住了流通领域的各个环节，在营销、品牌、渠道建设等方面确立了娃哈哈的市场优势地位，再反过来带动了生产规模的扩大，并在全国各地建厂，缩短了物流的空间距离和时间。 宗庆后的家长式经营是娃哈哈过去多年来成功运营所积累起来的优势，但这种优势往往容易转为劣势。在一个主业、产品单一的情况下，一旦产品出现问题，那么对企业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正如三鹿被三聚氰胺击倒，一个产品质量问题就要了整个三鹿的命，但深究三鹿倒下的最根本原因，在于其企业管理与治理出了问题。 宗庆后的最大问题还不在产品方面，而是在企业治理上。娃哈哈欠缺现代企业的公司治理结构，在某种程度上，娃哈哈是以宗庆后的个人权威为基础的非常严格的一种科程管理。宗庆后对所有工作的分工实际上停留在娃哈哈的车间层面，下面分公司的老总都不是企业家，因此他们很难像其他企业家一样可以有效地主动抓住市场机遇，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娃哈哈只能依靠宗庆后一个人在抓市场机遇，在做企业和市场决策，靠他的个人权威来做严格的科程管理。这很像计划经济时代的总厂、分厂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管理体系下，娃哈哈只有一个企业家即宗庆后。因此娃哈哈不是一个典型的具有现代公司治理结构的企业，一旦宗庆后退出（退位），这个企业的发展走向如何，都值得思考，娃哈哈能否变成一个百年老店、企业长青都还是问题。 宗庆后是浙商的代表之一，但他还表表不了浙商。“浙商”是一个具有方方面面的非常丰满特性的企业家群体。比如吉利李书福，在汽车领域大胆进行跨国经营，目前实现了收购澳大利亚DSI自动变速器公司以及沃尔沃轿车品牌，在自主品牌和洋品牌的结合方面已经走向国际化了。正泰南存辉，在低压、高压电器方面成为国内的龙头企业后，现在又进入新能源领域，做光伏、太阳能，表现也很不错。浪莎集团的翁荣弟尽管是做传统的袜子产业，但他从生产环节不断向设计、品牌和营销等价值端进行延伸和扩张，敢于叫板沃尔玛、提高供货价格，确立自己的品牌地位和营销网络，在与美国市场进行对接方面也取得了较大的进展。 事实上，目前还没有一个浙商能够完全代表整个浙商群体，包括浙商中的常青树鲁冠球，新经济时代出现的企业家如丁磊、马云等。
但宗庆后在“专注”和“节奏”方面，也算得上是浙商中的典型人物。与丁磊、马云、陈天桥等浙商所处的IT、电子商务和网游不同，如果宗庆后还是按照现在的方向和模式走下去，虽然他的量的变化会有，但质的变化不会改观。丁磊们现在的发展还没有定型，但其未来的发展空间或比宗庆后要来得更大，如果宗庆后要发生质的变化，那么多元化或是一条路。 只是，宗庆后在娃哈哈的发展中早已定下两个“不做”的基调：一是不进入房地产，二是企业不上市。这也正是宗庆后的风格：专一，坚持一元化的主业。事实上以前宗庆后做过童装、餐饮，都一一失败了。目前，娃哈哈还不是现代企业治理结构的公司，它的运作基础和核心是宗庆后个人的权威以及高度集中的科程管理制度，不上市也是很自然的事。如果要上市，那么其公司治理结构须全面改造，宗庆后的个人权威也将从此倾覆，这对宗氏家族是否放得下几十年如一日的经营权，以及让大众来分享家族通过艰辛换来的成果，无不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那么，在大多数浙商当前实施分散投资以规避单业风险的风潮下，没有其他的篮子来装“鸡蛋”的宗庆后还能走多远？这是一个问题。 （作者系浙江大学经济学教授、浙商研究专家，本文由本刊记者根据采访录音整理）
